第34章 布蘭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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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月如鉤,就好像鋒利的小刀一樣。暗淡的太陽起起落落。紅色的葉子在風中低語。黑雲布滿天空,然後變成風暴。緊接著是電閃雷鳴,有著黑手和亮藍色眼睛的屍鬼們聚集在山邊的一個裂口旁,但是無法進入。在山下,殘廢的男孩坐在一個魚梁木王座上,傾聽著黑暗中的低語,任憑烏鴉在他胳膊上跳來跳去。

“你將永遠不能再次行走。”三眼烏鴉曾經保證道,“但是你可以飛翔。”有時歌聲會從遙遠的地方傳來。森林之子,老奶媽會如此稱呼這些歌者,但是那些唱大地之歌的歌者們都有自己的名字,一些由現在的人類已經不懂的語言組成的名字。可是烏鴉們會說,它們那小小的黑眼睛裏充滿了秘密,當它們聽到歌聲時就會飛向他然後用爪子抓他的皮膚。∮米∮花∮在∮線∮書∮庫∮ h

滿月如輪。星辰環繞著穹宇。雨滴落下,然後凍結。樹枝不堪承受冰塊的重量紛紛斷裂。布蘭和梅拉開始給那些唱大地之歌的歌者們起名字:灰塵,葉子和天平,黑色匕首,雪鎖頭和煤。他們真正的名字用人類的語言來說的話都太長了。葉子如是說。她是這些人中唯一一個會說通用語的,所以其他人到底如何看待布蘭給他們起的新名字他還沒有概念。

在經曆了長城以外刺骨的寒冷之後,這個山洞顯得格外的溫暖,當寒冷偷偷溜出岩石,歌者們還會點起火來把它們驅散的更遠。在這裏沒有寒風,沒有暴雪,沒有尖冰,沒有屍鬼和異鬼來追殺你,隻有夢,幽幽的火光和烏鴉的親吻。還有黑暗中的低語。

最後的綠先知,歌者們如此稱呼他,但是在布蘭的夢中他依然是三眼烏鴉。當梅拉問他真正的名字的時候,他用恐怖的巨大聲音咯咯笑著。“在我還年輕的時候曾用過很多名字,但是實際上我還有一個母親,她給我的名字叫做布林登。”

“我有一個叔叔也叫布林登。”布蘭說道。“他是我媽媽的舅舅,真的。他被叫做布林登。黑魚。”

“你的叔公的名字可能還是以我的名字命名的。現在的一些人仍然是。但不像以前那麼多。人們忘記一些事情,隻有樹木還記得。”他的聲音如此的輕,以至於布蘭需要使勁去聽才行。

“他的大部分都和樹木融為一體了。”被梅拉叫做葉子的歌者解釋道。“他的生命已經超越了凡人之軀,可是他徘徊在這裏,為了我們,為了你,為了王國裏的黎民百姓。他的肉體已經幾乎沒有力氣。他有1001隻眼睛,但是有太多的東西需要去看。終有一天你會知道的。”

“我會知道什麼?”在他們舉著明亮的火把,回到歌者為他們準備的洞穴中時布蘭問黎德家的孩子們,“樹會記得什麼?”

“舊神的秘密。”玖健回答道。食物,溫暖的火焰和休息幫助他從旅途的折磨中恢複了過來。但是他現在看起來有些難過,溫怒,眼中滿是厭倦和困擾的神情。“先民們了解真相,在臨冬城這一切都被忘記……但是在澤地不是這樣,在我們的沼澤和湖泊中我們離大自然更加親近,我們仍然記得。土地和水,油和岩石,橡樹榆樹和楊柳,它們在我們之前就生活在這裏,在我們死後依然會生活在這裏。”

“你也是。”梅拉說。這讓布蘭很傷感。如果你們走了,我不想留在這裏怎麼辦?他差點問出來。但是他強忍住,繼續保持沉默。他已經幾乎是一個成年人了,他可不想讓梅拉把自己看成一個哭哭啼啼的小孩。“也許你們也會成為綠先知的。”他堅持道。

“不,布蘭。”梅拉憂傷的說。“綠泉水隻會給極少數還是肉體凡胎的人喝,讓他們去傾聽樹葉間的低語,以魚梁木的眼睛去觀看,以舊神的眼睛去觀看。”

玖健補充道,“大多數人都沒那麼幸運。舊神隻給了我綠色之夢的能力。我的任務就是把你帶到這裏。我的工作已經完成。”

月亮在天空中成為了一個黑色的洞。狼群在森林中嚎叫,在漫天的雪花中跟隨者死者們嗅探。一群烏鴉殺手從山上飛出,用它們尖細的聲音大叫著,黑色的翅膀拍打著白色的世界。紅色的太陽起起落落。把皚皚白雪染成了玫瑰色和粉紅色。在山下,玖健在沉思,梅拉很煩躁,阿多則左手持火把,右手持劍,徘徊在黑暗的隧道中。或者是布蘭控製的阿多?

永遠沒有人知道。

山中最大的洞穴總是黑洞洞的,比焦油更漆黑,比烏鴉的羽毛更黑暗。光線就像入侵者,不被需要也不受歡迎,它們進來,然後很快就都離開了;營火和蠟燭隻會在這裏燃燒一小會,然後就會再次熄滅,它們簡短的生命就走到了盡頭。

歌者們為布蘭做了一個屬於他自己的王座,就像布林登大人坐的那個一樣。白色的魚梁木點綴著紅色的斑紋,死去的枝條纏繞在活著的樹根上。他們把王座放在最大的洞穴裏的深淵旁,在那裏黑色的空氣反射著遠處隆隆的流水聲。他們在上麵放上了柔軟的灰色苔蘚。在他被放進去之後,他們還會給他蓋上溫暖的獸皮。

他坐在那裏,聆聽著他的老師嘶啞的低語。“永遠不要懼怕黑暗,布蘭。”領主大人的話語中伴隨著樹葉和木頭的衰弱的瑟瑟聲。他輕輕的扭過頭。“最強壯的樹木會把根紮進大地最黑暗的地方。黑暗將會成為你的衣服,你的護盾,你的母乳。黑暗將會令你更強壯。”

新月如鉤,就好像鋒利的小刀一樣。雪花無聲的飄落,把士兵樹和哨兵樹遮蓋成了白色。積雪堵住了山洞的洞口,就像一堵白色的牆一樣。夏天隻好在它想要出去和兄弟們覓食時打個洞出去。布蘭不經常附在夏天身上和它們一起出去,但是有些夜晚他會遠遠的看著它們。

飛翔總是比攀爬要好。

上夏天的身已經變得和他沒殘廢的時候穿馬褲一樣容易了。上一隻黑色羽翼的烏鴉就要難很多,但是不像他曾經害怕的那麼難,不是和這些烏鴉。“當一個人想騎一隻野馬時,馬會反抗和踢打,嚐試去咬握著卡在它嘴間的韁繩的手。”布林登大人說道。“但是一被騎過的馬將會接受其他的騎手。年輕的或者老的,這些鳥兒都是被騎過的馬。選一隻,然後飛翔。”

他選了一隻鳥,然後又選了一隻,沒有成功,但是第三隻烏鴉用精明的黑眼睛看著他,歪著頭,打量著他,快的好像他不是一個男孩在看著一隻烏鴉,而是一隻烏鴉在看著一個男孩。大河之歌突然變得更加響亮,火把比以前更亮了一點,空氣中充滿了奇怪的味道。當他想說些什麼的時候,話語變成了大叫,他的第一次飛翔在撞上一麵牆之後結束了,然後他就回到了殘破的身體。烏鴉沒有受傷。它飛向他,然後落在他的胳膊上,布蘭輕撫著它的羽毛,然後又一次進入烏鴉的身體。不久以後他就可以圍著洞穴飛翔了,穿梭在洞頂的鍾乳石林,甚至飛出深淵,衝向寒冷黑暗的深處。

然後他意識到他並不孤獨。“還有其他人在烏鴉的身體裏。”當他回到自己的身體後他告訴布林登大人。“某個女孩,我能感覺的到。”

“一個女人,那些唱大地之歌中的一個。”他的老師說道。“死了很久了,至今她的一部分還活著,就好像你在某個早上肉體死去之後精神還活在夏天中一樣。靈魂的陰影,她不會傷害你的。”

“所有的鳥兒都有歌者在它們身體中嗎?”

“是的。”布林登大人肯定道。“是歌者們教授先民用烏鴉傳遞信息……但是在那些日子裏,烏鴉可以說話。樹有記憶,但是人類都忘記了。所以現在他們把信息寫在羊皮紙上,然後把它綁在不會和其他人分享身體的鳥兒腳上。”

布蘭記得老奶媽也曾和他說過一樣的故事,但是當他問羅柏這是不是真的時,他的哥哥大笑並且問他是不是也相信古靈精怪。他希望羅柏現在能和他再一起。我會告訴他我能夠飛翔,但是他不會相信。所以我要演示給他看。我確信他也可以學習飛翔,他和艾麗婭還有珊莎,甚至小瑞肯和瓊恩。雪諾。我們都可以變成烏鴉然後生活在魯溫師傅的鴉籠裏。

可是那隻是另一個愚蠢的夢罷了。在一些日子裏布蘭不知道這一切是不是都是一個夢。也許他在外麵的大雪中睡著了,夢到自己在一個安全,溫暖的地方。你必須醒來,他告訴自己,你必須現在就醒來,否則你將會做夢致死的。有那麼一兩次他掐自己的胳膊,非常用力。但是這隻會讓他的胳膊受傷。開始的時候他會通過計數起床和睡覺來記錄時間。但是在這裏睡覺和起床變成了另一種形式的事情,夢境變成了課程,課程變成了夢境,事情立刻發生或者完全無關緊要。他完成了這些事情還是僅僅夢到他們?

“千分之一的人生來會是一個異形者。”布林登大人在布蘭學會飛翔之後的某一天說道。“千分之一的異形者可以成為綠先知。”

“我認為綠先知就是那些孩子們的巫師,”布蘭說。“那些歌者,我的意思是說。”

“某種意義上,你稱為孩子的那些森林之子有像太陽一樣明亮的金色的眼睛。但是在很久以前某個人生來就有血紅色的眼睛,或者像心樹上的苔蘚一樣的深率色的眼睛。這些記號是舊神用來標記那些他所選中賜予禮物的人的。被選中的人並不健康,他們活在人世間的日子很短暫。有得必有失嘛。但是一旦他們進入魚梁木,他們就可以長期駐紮在其中。一千隻眼睛,一百種皮膚,智慧像古樹的根須一樣深邃發達。這就是綠先知。”

布蘭沒有聽懂,所以他問黎德家的孩子們。“你喜歡讀書嗎,布蘭?”玖健問他。

“某些書。我喜歡戰鬥的故事,我的姐姐珊莎喜歡愛情故事,但是那些故事都太傻了。”

“閱讀者在死前已經以不同的身份活過上千次。”玖健說道。“從不讀書的人卻隻活了一次。森林中的歌者們無書可讀。沒有墨水,沒有羊皮紙,沒有可供讀寫的語言。取而代之的是他們擁有樹木,所有的魚梁木。當他們死後,他們的靈魂進入魚梁木,進入葉子,樹枝和根須,樹就有了記憶。他們所有的歌曲和咒語,曆史和祈禱,他們所知道的所有有關這個世界的事情。學士會告訴你魚梁木對於舊神來說是神聖的。歌者們相信魚梁木就是舊神。當歌者們死去時,他們將變成神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