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後,越來越多往事像被抹了過去。
包括被圈養了六年的王夫人。
柳棉目送王文婷出府時,她大咧豪爽地笑著:"現在錢債兩清,老娘拿了一筆銀子好找一個不介意自己清白的男子好好渡過餘生。"
柳棉看著她灑脫逍遙的背影,想:比起進宮,可能她更想要如今的結果。
柳棉再三在心中默念:"保重了。"
然而留下的不止有他,沈青玉卻自願留下。
沈青玉告訴他,自己從山賊手中逃命時被王爺求下的,順後後便跟了一路回京。
柳棉半信半疑,先不說這樣的大才子怎無端跑出西北荒山這種地方,賀毅也不會容下身份不明的人留在身邊。
柳棉知道沈青玉沒全坦然,自己也不願追問。
沈青玉對上他的目光,言笑晏晏:"於公王爺對我有救命之恩,於私我也心悅王爺,既然王爺不喜歡尹湘湘那女人。我不怕留下,我跟隨王爺一路便是為了追求他。"
賀毅何止不喜尹家的人,甚至用上憎厭形容。
柳棉看著沈青玉,那身傲骨焰氣並不討厭。沈青玉像極一個朵盛開高的冷香豔雪梅,高調脫俗,清高又不掩飾,紛芳迷人。
他不在乎自己是融進雪堆裏的白,還是萬紫千紅中最瑰麗的色彩,無論怎樣他自信能活得自信出彩。柳棉心底是有種憧憬的,能在陽光風雨中高呼自己的聲音,並不是奴才出身的人所敢做的。
一回府門時,他不由想起那日在雪地行刑的景象。
他是奴才,而那人是王爺。他像碌碌拉磨隻為安飽的驢子,而那人像刀口舔血開拓領土的狼。
不單是身份,而是刻在骨肉中的血性,警告著兩人並不適合。
在他交還那一箱玉佩時,賀毅留下那塊紫玉,收回柳棉交還的一箱,笑道,"你還一塊一塊地記著。"
柳棉認真回答:"怕丟了。"
賀毅緩緩說道:"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這話出自一首古詞,它的下句也並非想象中美好。意思是明明相愛的兩人,卻不能在一起,相隔千裏,渡日如年。
"一百六十八天,每一日每一夜地想念。"賀毅把著他的手,強硬摻著幾分溫柔說道,"那時孤見了這東西,第一眼便想送某個人。"
某個人三個字,讓氣份變得更曖昧。比起告白,賀毅這幾天反複無常的溫柔更像是在對自己的挽留。
"拿這些東西走,夠換你一生富貴無憂。"賀毅拭擦著冰涼的玉佩,"是害怕這玉上染滿了鮮血嗎?"
"怕。"柳棉誠實回答。拿半城的人性換來的富貴,是他這種草根百姓無法敢擁有的。
賀毅試探著:"你若是現在後悔,想離開也可以。"
話剛落意,那人便害怕了,嘖聲笑道:"可你永遠是孤的奴才。去了天涯海角孤也會把你捉回來。"
太多的背叛和謀算,隻有柳棉的存在能令他稍稍找到片刻的安寧。
"連賣身契還是孤手上呢。"若柳棉真敢離開,他一定會殺了他。
賀毅把那塊紫雲玉塞回自己手中,不容拒絕,沉甸甸的像各自的心思。
柳棉目光烔神,心裏明明白白。賀毅不像他外表一樣無情冷漠或是孤傲於世。或者元霄節那日他還能真心想放自己離開,但在失去箬竹和山青,那兩呆日夜貼身呆在他身邊這麼多年的人後,他更加害怕孤獨。
柳棉一直想著離開,可最後也無法像王文婷一樣灑脫。
"王爺,您若是想留著奴才,下次可以不用劍尖指著奴才;也不用叫箬竹公公給奴才送金元寶。"
賀毅當下被揭穿,心裏有些不悅:"你這家夥怎一時蠢笨,一時又精明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