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9月1日,快傍晚的時候,鉛灰色的天空中低垂著厚厚的濁雲,狂風漫卷起一地的砂石,讓人無法呼吸。
這裏原本是一片祥和美麗的住宅區,紅牆尖頂的漂亮房屋佇立在綠意盎然的花園之中,住民們都擁有體麵的工作,孩童與寵物可以在附近的公園裏肆意玩耍。
然而此刻,這裏卻廢墟遍地,人們尖叫著四處逃竄,汽車慌不擇路下一頭撞在行道樹上,駕駛座上的人頭破血流,掙紮著拉開車門跌跌撞撞地逃離。
天空中漂浮著巨大的綠瑩瑩的骷髏頭,一條大蛇從骷髏的嘴裏鑽出來,高高地升起,像是慘烈人間裏誕生的全新星座,而這星座的籠罩之下,盡是死亡與哀嚎。
造成這一切的是幾個身著黑袍,麵帶銀色麵具的身影,他們像黑霧一般神出鬼沒,手中魔杖發射出一道道綠色與紅色的光,被擊中的人瞬間便渾身僵硬,保持著逃跑時的驚恐表情永久地離開了人世。
有人嚎叫著向黑袍人開槍,子彈穿透身體,三四個人倒下,還不等持槍者高興,更多的魔杖對準了他,這些人似乎根本不在意夥伴的死亡,他們看都不看同伴的屍體,繼續狂笑著朝人多的地方走去。
可憐的居民們到死也不明白,為什麼一向治安良好的住宅區會遭遇如此喪心病狂的攻擊,又為什麼這群連槍支都不用的人,能這麼輕易就收割走大片的生命。
偶爾也會有幾個同樣手持魔杖的人出現,帶著視死如歸的眼神與黑袍人戰作一團,魔咒在空中相接,發出巨大的爆裂聲,但倒下了一個黑袍人,很快就有新的黑霧從天而降,寡不敵眾,很快這些反抗者也被魔咒擊中,身軀沉重地倒下,濺起一陣塵灰。
就在距離這片煉獄不到兩千英尺的地方,靜默著一棟尚未被摧殘的房屋,房門緊閉,毫無光亮。
房間裏安安靜靜,廚房的流理台上還放著切了一半的蔬菜,客廳一角有架三角鋼琴,櫃子上擺放著許多合影。可以看出,這是被主人精心嗬護著的小家,但此時此刻,隻有最深處的房間裏兩道壓抑的說話聲能夠證實這裏有人居住。
“你帶著車鑰匙,和伊妮一起從後門離開,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前,千萬不要回來,知道嗎?”金發碧眼的女主人抽出魔杖,緊皺眉頭,扶著丈夫的肩膀低聲叮囑。
黑發的男主人聞言慌亂地握住妻子的手:“黛安,求你別去,他們有那麼多人,你改變不了什麼的,你看看伊妮啊,她還這麼小,你忍心讓她失去母親嗎?”
一旁的小女孩聽不明白發生了什麼,她正歪著頭,用一雙相似的鈷藍色雙眸看著自己的母親。
黛安的眼神像是從水裏打撈出的藍寶石,雖然滿含濕漉漉的不舍,但仍然堅定不移。她掙開丈夫的手,溫柔地將女兒摟進懷裏。
就在男主人以為她就要妥協時,她卻開口了。
“基恩,你不明白,我必須去。”她摘下項鏈掛在女兒脖子上,眷戀地親吻她柔軟的臉頰。
“我是個母親,可我也是個巫師,這條街上住的大都是麻瓜,如果我不去保護他們,會有更多的人死去,其中也會有和伊妮一樣大的孩子,會有每天出門都和我們打招呼的鄰居,我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卻什麼都不做呢?”
她站起身,小女孩驟然失去母親溫暖的懷抱,疑惑地抬頭:“媽媽,你要去哪?”
“媽媽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伊妮和爸爸在一起要乖乖的哦。”黛安點點女兒的鼻尖,故作輕鬆地笑道。
看著妻女的互動,基恩攥緊了雙手,因為悲痛與憤恨而雙目通紅。他痛恨外麵那些名為食死徒的人,毫無緣由地在這裏大開殺戒。
但他更痛恨的是自己隻是一個無法使用魔法的啞炮,如果他和曾祖父一樣是個巫師,他至少可以與愛人並肩作戰。
他們都心知肚明,此時出去無異於送死,基恩曾經欽佩黛安的善良與執著,可此刻他寧願她是個自私的小人。
“我明白,我說服不了你。”他努力克服聲音的顫抖,“可是你要記得,還有人在等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