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陣被毀,紀流芸好得很快,一天過去,已經可以下床蹦蹦跳跳了。

次日早晨,天氣很不錯,碧空如洗。

趁著姨媽不注意,紀流芸溜進小廚房抓了一把小黃米喂鴿子。

她一直很喜歡動物,動物們也很喜歡她。蕪鎮有數百隻鴿子,這些鴿子都屬於同一群,全身都是潔白的羽毛,眼睛明亮,像剔透的小玻璃珠。每一隻都機靈非常。

紀流芸吹了聲哨,無數鴿子紙片般從四麵八方圍攏,落在這院中。咕咕聲不絕於耳。

“小瓷,好久沒見你了。”紀流芸揮手招呼一隻胖墩墩的鴿子。

那隻鴿子似乎聽得懂人話,撲棱著翅膀輕輕落在紀流芸肩上,它的爪子很小心,剛好不會鉤破紀流芸的衣服。

成群的白鴿圍繞著紀流芸,有的停在枝上牆頭,有的落在腳邊,更多的拍著翅膀在她周圍懸停著飛。

小瓷用圓圓的小腦袋蹭紀流芸的耳朵,伸出頭啄她掌心的黃米,惹得紀流芸咯咯笑。

她縮著脖子躲,“小瓷,別鬧別鬧。”

小瓷歪歪腦袋,咕咕叫了一聲。

“你為什麼能認出它?分明是一模一樣的。”一聲清寒男聲。

小瓷被這一聲驚嚇,撲騰著躲到樹裏去。

紀流芸回頭,看見白衣的劍修抱胸立在朱紅的簷下,懷中斜抱著一柄藏鋒入鞘的寶劍。陽光斜落在衣袂,滾著銀線的鬆竹葉麵反射出金屬特有的冰冷寒光,而那竹枝又孤直挺立,帶著淩寒的凜冽。

即使半身隱在陰影中,紀流芸也能感受到那雙寒星般的眸子。

——這是個比臘月的風雪還冷的哥哥,是姐姐的師叔,聽說很厲害。

——不知道寧意以後會不會也這樣厲害。

紀流芸低頭道:“因為我喜歡小瓷,所以能從一群長得很像的鴿子裏認出它來。”

“噢。”蕭辭聲音很輕,語氣微揚,含著淡淡的愉悅。

紀流芸臉蛋有些紅,轉身伸出短短的胳膊,呼喚另一隻鴿子,“小雨小雨。”

一隻與小瓷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鴿子飛到紀依雲身前,收了翅膀抬頭“咕咕”叫著。

“這隻你也能認出來麼?”簷下的人又出聲問。

紀流芸背對著他,用力點點頭,“對啊。因為我也喜歡小雨。它們兩個我都很喜歡,就很容易從一模一樣的鴿子裏認出它們來了。”

說完這句,紀流芸忽然感覺周遭溫度陡然降了不少,一股寒氣不知從何處吹來。

“又要變天了麼?”紀流芸抬頭看看天,卻被那日光迷住眼睛,不由自主伸手遮住一點刺眼的光。

——奇怪,不像要刮風下雨的樣子呀

簷下和風吹著風鈴輕響,方才長身玉立的人不知去了哪。

濮榆躺在床上麵色不佳。

因為蘇筱完!全!沒有關心他的傷勢,隻一個勁問他還記得什麼。

若換了過去,蘇筱早就圍著他噓寒問暖,滿臉擔憂了。

現在蘇筱倒也是滿麵憂色,但是濮榆能看出來,她的擔憂沒有半分與自己有關。

——分明其他人都沒有受傷,也不知蘇筱在憂心些什麼。

右腹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昨夜應當隻結了一層薄痂。劍傷總是又利又深,很難愈合,濮榆隻能慶幸自己沒傷到內髒。

濮榆閉著眼,賭氣般懶洋洋道:“不記得了。”

蘇筱柳眉倒豎,拍著他的枕頭,催促道:“那你仔細講講,你失去意識之前發生了什麼。”

濮榆悶悶回憶,“我到了鎮東,然後發現有動蕩的靈息,走了幾步,醒來就躺在院子裏了。”

蘇筱不耐煩,“我知道你被扔到榆樹下了,我看見了。”

濮榆動了動,似乎想要坐起來與蘇筱爭論個清楚,“不是‘扔’,是‘躺’。還有,那不是榆樹,是槐樹。”

“行了行了。”蘇筱放棄追問,“實在想不起來就算了。”

想從濮榆這裏打聽點蕭辭傷情看來是全無可能了。

他行凶那會估計還神誌不清著呢。

紀依雲正在拿著紙筆繪昨日所見陣圖,才畫了一半,喪氣地丟下筆,抱著腦袋歎道:“這陣法,真真是高深。”

濮榆聽了這話,臉上多了幾分喜氣。就像考了低分的學生,聽說考卷很難,便覺得自己的低分合情合理,不會考慮即使考卷再難,也會有考高分的考生。

此時,“高分考生”蕭辭走來,滿麵寒霜,一身冷氣。

紀依雲立即站起來,迎上去展開手中陣圖,“蕭師叔,你看看這陣圖哪裏不對。”

蕭辭掃了一眼,“十二宮位、坤字坎字,都不對。生門往甲字,驚門往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