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藥液順著血管流入體內，我的整片右臂已經麻木，很累，我仿佛睡了很久。這是我醒來時的第一感覺。
我朦朧的睜開眼，環顧四周，這應該是一個小衛生所，四張床位都已經滿了，我躺在靠窗的這張床，床周圍的鐵架已經有了許多斑駁的鏽跡。我的身旁坐著一位頭發少白，身形瘦削的老奶奶。她隻穿著一件暗紅色的羊毛衫，此時正呆呆的看著地麵。而她的暗紅色棉襖蓋在我打針的手臂上。
我有些慌亂，為什麼我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自己在哪，不認識這裏的每一個人。看著這陌生的場景我卻又覺得有一點熟悉。
“孩子，你醒了，感覺好點兒沒，外婆給你帶了糖，餓不餓呀……”察覺到我醒了，她身體前傾，壓低聲音對我說。
這個人在和我說話？……這怎麼像哄小孩一樣……外婆？她是我外婆……
“外婆”我試探著叫她。這軟糯糯的聲音一出，我有些怔然。我抬起自己的左手，小小的一隻，白淨嫩滑，看著大概56歲的樣子。我還真是一個小孩子……
“誒，一會回外婆家，咱吃肉肉哈，吃它倆大碗飯！”外婆看著好像是和藹的，這是我對她的第一印象。可是聽她說話我卻總有一種親近不起來的感覺。我點了點頭，不再說話，心裏默默思考:回外婆家麼？
出了診所已經日暮西沉，一路上我都沒有話。就這麼外婆在前，我在後的跟著。
我把走過的地方都暗記在心。這是一片平房區，有一座很顯眼的大型木材加工廠，它旁邊有一條十字路口，向左拐的小巷走到盡頭便是外婆家。
走入小巷，我隱隱覺得好像更加冷了一些。
“她外公，我回來了！哎呦，你是不知道呀，今天呀咱們小希可厲害了！打完針跟著我從衛生所一直走回來的哇！前幾天來的時候還哭著鬧著。”她一邊和外公端著飯菜，一邊又看向我說:“昨天晚上為了哄你睡覺我可是抱著你給你唱大半宿的歌呢！今天表現的挺好，這才像個七歲的孩子嘛！你得獨立啊……”
我心裏一陣沉默……不抱著都不睡覺？我可不會做這麼丟臉的事……她剛剛說前幾天來的……這麼說我應該是父母有事被送到了外婆家幫著照顧了。而小孩子本來也沒有多少記憶，剛接觸幾天她們應該也不熟悉我的脾氣秉性，那倒也不必小心翼翼。
“外公好”我乖巧的叫道。外公身材較胖，麵容較黑，一副老花鏡下有著一雙黑白分明的滴流圓的大眼睛，麵相忠厚，聲音中氣十足：“哈哈哈…小希真棒，和你媽媽一樣聰明，來外公摸摸還發燒不了……嗯行不燒了就好，小孩子呀身體太弱了，快趕緊吃飯吧，紅燒肉！快嚐嚐你姥爺我的廚藝！……”
我跟著坐下默默的吃著飯，心裏百感交集，他們很熱情，好像是喜歡我的吧。
“外公外婆，我爸爸媽媽呢？”
隻見外公一瞪眼，冷哼一聲，輕泯一口酒，低頭吃飯，不說話了。
而外婆則開始哽咽，然後將碗筷慢慢放下道：“你這孩子昨天剛見到你媽又想她了吧。哎你們家呀真是……都怪你那個爸，天天喝酒，喝醉了就耍酒瘋和你媽打架，連你也打啊，天天賭博，你家被他賭的就差把你娘倆賣了！你媽呀跟他離婚了她自己又要上班又要照顧你實在是太難了這不給你送來了，你呀也是命苦怎麼攤上這麼個爸啊，你可得記著他是怎麼對你和你媽的啊……”
聽到這些話，我的胸口像被什麼東西堵在了那裏，是心疼的感覺。但隨之而來的我的內心又莫名升起一抹厭煩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