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循從鄉下來,隨他媽媽住在大戶人家裏,那戶高宅闊院,前有森嚴壁壘,後有池魚假山,遠離城市的地方愣是僻出這麼一塊不大不小的世外桃源。
媽媽教他“少說多看”,陳循便習慣了用他那雙略略下垂的圓眼睛咕溜溜地觀察周遭,童真未泯,卻又透出點精明的市儈。宅子裏的張姨第一次見他,就直白地表示,“你和你媽媽很像。”
他媽托家裏的太太給他在本地辦了學籍入學,過了暑假,他就該升高三了。
陳循話不多,或許是因為眼界短淺而缺少與人正麵交鋒的底氣,他喜歡暗暗模仿這裏的人,模仿他們的言行舉止,尤其是說話時那股拿捏得當的驕傲神態。
像個三歲孩童,有樣學樣,他就以為自己已經平穩度過了尷尬的銜接期,從窮酸小子一步跨越到了普通人,別人絕不會在他身後嗅出一丁點來自鄉下的土氣。
這天,陳循在客廳裏擦著樓梯扶手,遠遠聽見管家的聲音,應該是家裏來了客人。
秉著好奇天性,他邊擦邊往入口瞧,瞧見走進來一個和他差不多年紀的男alpha——男alpha麵部輪廓深邃,眉眼清俊,還帶些墨染的少年氣,隻是唇線平直淡漠,看著要比實際年齡老沉些,氣質倒是跟太太一樣,能把體恤短褲穿出大少爺的矜貴感。
他已然猜出了來人的身份,內心沒來由地雀躍起來,收回視線繼續擦拭扶手,餘光卻在瞥著那人。
一秒,兩秒,三秒……那雙運動鞋終於闖進視線。
陳循抬頭,衝人笑,笑得十分賣力。
陸時騫剛從國外度假回來,走之前家裏還沒這號人,他匆匆掠了陳循一眼,然後抬步上樓。
“唉。”陳循自怨自艾地喟歎一聲。
晚上躺在床上,他翻來覆去地尋思那人,黃秋韻被他翻身的動靜吵醒,嚷嚷了一句“快點睡”。
陳循卻怎麼也睡不著。
“媽媽,我今天看見了一個男生,長得高高帥帥的,就是有點拽,誰啊,怪討人厭的。”完全是口是心非的說辭。
“哦,那是太太的兒子。”黃秋韻難掩困意,隨意敷衍了句。
陳循望著頂上刷得慘白的天花板,嘻嘻笑了笑:“我早就猜出來了。”
他繼續輾轉反側,白日裏的興奮怎麼都消沉不下去,直到東方泛起魚肚白,他才勉強合上眼睛眯了一會兒。
接下來的幾天,陳循有意無意會往三樓的地方去,一條走廊來回地拖,各間臥室的門把手也要擦上多遍,自己的那點小九九昭然若揭,就差刻在腦門上了。
終於,陸時騫摘了耳機出來,單手撐在門框上,“三樓不用打掃,你先下去吧。”
陳循提溜著抹布,眼睛直直地盯著對方,“是張姨讓我負責這邊的。”
陸時騫用舌頭抵了抵腮幫子,一副無所謂的口吻:“我會跟她去說,你先下去。”
“你叫什麼名字啊?我以前從來沒見過你。”
陸時騫打量起麵前的beta,除了眼睛比正常人稍微顯大顯圓以外,可以說是毫無記憶點,長相普通,氣質更是泯然眾人,與他過往生活中接觸過的同學或是朋友完全不同,前兩天聽張姨提起過這是黃嬸的兒子,剛從鄉下接來省城上學,要在這邊短住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