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本以為我做的事情會有所不同。
改變世界。
本以為它會非凡無比。
然而我錯了。
這個世界太老,已無新事,萬物都已言盡。
——《心之全蝕》阿蒂爾·蘭波。
……
1873年7月10日。
法國,布魯塞爾的一家旅店,兩聲槍響擊碎了城市的平靜。
一顆子彈擊中了牆壁。
一顆子彈擊中了蘭波的左手手腕。
渾身酒氣的男人買了一把槍,企圖留下想要離開的戀人,男人在絕望驚慌中開了槍,又後悔了,企圖擺出自殺的模樣,大聲尖叫道:“阿蒂爾!阿蒂爾·蘭波!”
疼痛似乎遲鈍了一兩秒。
隨後,從阿蒂爾·蘭波的手腕到四肢百骸開始蔓延,血順著書寫詩歌的指尖滴落了下來。
這一幕在兩人認識的經曆裏前所未有。
執意要走的金發少年剛開始有一點迷茫,瞳孔收縮,意識到兩槍的意義之後,難以置信地看向了那個人,就像是看到甜蜜的奶油在高溫之下突然腐壞發臭。
人還是那個人。
隻是變得崩壞,從靈魂裏瓦解了最後的底線。
保羅·魏爾倫與阿蒂爾·蘭波相識兩年,兩人相差十歲,因才華而結緣,又因詩歌成為靈魂之友、情場上的伴侶,從未發生過徹底撕破臉的局麵。阿蒂爾·蘭波捂住手臂,麵對槍口,一瞬間轉為濃烈的恨意和懼意,頭也不回地逃走了。
愛情,因為這兩聲槍響消失得無影無蹤,隻恨自己眼瞎了一回。
徒留昔日的戀人在布魯塞爾哀鳴。
“你不可以離開我——!!!”
兩個月後,夏爾維勒的老家,阿蒂爾·蘭波在母親的照顧下養傷,度過了十九歲生日。他無視外界的紛擾,完成了自己的封筆之作——詩歌集《地獄一季》。
他離開了法國,搬去英國倫敦開始了自己的新生活。
隻是每當用餐的時候,他的手臂會下意識微顫,幸好是左手,可以遮掩。
一名在倫敦社交界冉冉升起的新星、好似花花公子的英國紳士正圍繞在他的身邊溫言細語,不厭其煩地述說著英國的人文環境:“英國是一個包容文化和適合創作的地方,你應該繼續創作,不該浪費你的才華,哪怕是不寫詩歌,也可以寫一寫其他類型的作品,英國有你的讀者——”
對於奧斯卡·王爾德的喋喋不休,阿蒂爾·蘭波專心用餐,填飽肚子。
兩人雖然同齡,但是阿蒂爾·蘭波的家境遠遠不如奧斯卡·王爾德,也沒有一位獲得爵士頭銜的醫生父親、一位聲名遠揚的母親。
同樣是十九歲,阿蒂爾·蘭波經曆了大起大落的人生,已然詩壇上有名聲,而奧斯卡·王爾德在愛爾蘭最古老的都柏林聖三一學院學習,文壇上暫無代表作,隻有校內獎項,憑借著奇裝異服和趣味的談吐在倫敦小有名氣。
“感謝你大方的請客,再見。”
“等一下!”
奧斯卡·王爾德抓住了法國人的一隻手,感受到對方的僵硬後,連忙鬆開,小心翼翼地說道:“抱歉,我沒有傷到你的手吧。”
阿蒂爾·蘭波厭倦了這樣的交流,諷刺道:“你們英國可不會歡迎我。”
英法兩國皆有針對同性戀的“雞/奸/罪”。
奧斯卡·王爾德心痛地說道:“我知道你受到過愛情的傷害,因為那個男人而封筆,我已經為你打聽過了,那個開槍擊傷你手臂的男人犯了故意傷人罪,已經鋃鐺入獄,他的妻子與他離婚,即使他在服刑兩年後出來,也會遭到法國文壇的唾棄。”
阿蒂爾·蘭波低頭,去看攔住王爾德的男款紅色高跟鞋,眼角跳了跳。
他不耐煩地說道:“跟你有什麼關係?”
奧斯卡·王爾德回應:“我珍惜你得天獨厚、宛如流星劃過法國的才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