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準楠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忽然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林疏影踩著拖鞋走下樓梯,雙頰點綴著一絲淺紅,似是受了委屈。

季準楠立刻起身,走到她麵前,關切地問:“疏影啊!怎麼了啊?”

愣在原地的林疏影嘴微張,迅速垂下眼簾,一臉做錯事的模樣:“季阿姨,我……昨天夜裏來月經了,前段時間一直加班作息不太規律,導致月經失調,這次從17號直接推遲到月底……褲子髒了,也不小心把嚴澄的床單弄髒了,真不好意思。”

季準楠善解人意地拍了拍她的背,說沒關係,都是女孩子,她能理解。

林疏影睜大雙眼看她。

平日裏與嚴聿臨聊天較多,不太注意現在的身份變化,季準楠的笑容垮下去一點:“那你帶了衛生·巾嗎?”

林疏影很快便搖頭,她細長的手指攥得失去血色,瞳孔嵌在那對又大又長的眼眶裏,沒有神韻。

她向後望了望,壓低聲音對季準楠說明來意:“阿姨,實不相瞞,我其實是來找您借衛生巾的。”

季準楠一聽到這三個字,渾身跟觸電了般,隻覺得腦仁疼。她目前這個年紀,已經絕·經了。平時根本用不上這個東西,遑論家中還有儲備呢?

可沉下心想想,嚴澄的櫃子裏說不定還有這個東西。

她簡明扼要地告訴林疏影後,立刻給嚴澄撥了一通電話過去。

好在很快便接通,電話那一斷傳來悅耳的嗓音——“我最愛的母親大人,找小嚴有什麼事情啊?”

季準楠眉眼彎彎,她覺得都是女孩子,找個衛生巾的事情沒有必要拐彎抹角,於是直擊話題中心。

“澄澄,你房間裏還有衛生巾嗎?”

“有啊!在我的第二衣櫥的櫃子裏,還有好幾包沒用的。如果需要的話,您去取就行。”

季準楠衝著林疏影點了點下頜。

林疏影原本緊繃的神經緩緩鬆開,聚集的眉毛輕盈朝兩側剝開,倏地鬆了一口氣。

電話那端忽然插入男人的聲音,十分突兀。

“澄澄,要吃火龍果嗎?我來剝。”

下一秒,季準楠聽不見任何聲音,唯有陽台出口刮來的細微風聲,飛舞的須發與耳骨交纏著四周。

她壓下那縷不安定的發絲:“嚴澄,你有男朋友了嗎?”

嚴澄被戳穿,說話有些不太利索:“媽,我不是要瞞你的,我隻是想穩定一點再告訴你的。”

季準楠昨日才在現場觀摩了一場“母慈子不孝”的鬧劇,如今女兒也瞞著自己偷偷談戀愛。

在她二十五歲年齡的認知裏,兒女這樣做,興許就是厭煩了父母的盤問,會累也太複雜。

她的心裏多少有些介意的成分存在的。

可林疏影在場,她不便當場教育子女,於是沒講幾句便草草結束了通話。

林疏影不是喜歡偷聽別人打電話的人,所以她特地後退了幾步,遠遠地注視著。在看到季準楠掛斷電話後,才摸著鼻梁走到她身邊。

由於生活在組合家庭的緣故,她與常人相比,對很多事情都更敏感,於是很精確地發現季準楠的表情有些不太對。

可身為外人,她不方便多問,所以隻是垂下眸去,一搭又一搭地用腳尖貼腳尖,安靜地等待季準楠開口。

季準楠撫平心緒後,一眼瞥見林疏影的小動作,她被這個小姑娘無辜的模樣逗笑,說了句:“嚴澄說她房內衣櫥裏有,我帶你去取。”

林疏影溫柔地點頭,不多言,怕表現不好會拉低自己在季準楠心中的形象。

一路上,她都寸步不離地默默跟在季準楠身後。

到了房門口,正巧遇上小臂上掛滿衣服的父子兩人。

中心區域上地磚的那一條縫剛好將四分兩兩分裂開,各執一方,互不幹擾。

嚴聿臨的眸光不偏不倚地落在季準楠的臉上,清晨她的那一抹不悅且無奈的表情深深地鐫刻在他的腦海中,此刻並不敢保證自己說的話是否會再度加深她的厭惡。

四人陷入寂靜,率先打破僵局的是嚴澈。

他咧嘴笑了笑:“媽,你們要幹什麼呢?”

季準楠維護著林疏影的尊嚴,沒接嚴澈的話,默不作聲移走話題:“我的衣服,你們替我收了嗎?今天的太陽這麼大,前些天晾曬的肯定幹淨了。”

嚴澈轉過頭瞥身旁的嚴聿臨一眼,老父親那副明明想搭訕卻萬般克製的模樣讓他喉結忍不住一噎,他不知道在這個時候該說什麼來替父親說好話。

於是,試探性接季準楠的話:“我爸收的,我是正巧路過,看到花園的門是開的,就走進去看看,順便收的我自己的。”

不得不說中國文字的博大精深,“順便”這兩個詞將主觀性拿捏得仔仔細細。

季準楠的眸光這才理所當然的往嚴聿臨的方向停了一霎,她輕輕抬高下頜,麵無表情。

“那就趕緊放房間裏去吧。”言罷,她叫了一聲林疏影的名字。林疏影應言跟上,她轉過身去打開嚴澄的門:“快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