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隻是高德的猜想,但今天上朝,鄭崇發難,女皇奪了他回避問題實質的忠君幌子,明顯是要他直麵朝臣責難,要光明正大的推進“聖山路線”。作為棋子,高德理解歸理解,有情緒卻是免不了的。
伴君如伴虎,古人誠不欺我,何況還是頭母老虎。
高德還能怎麼辦,涼拌當然不行,既然在小麗麵前一直都是忠君愛國的人設,這棋子就當到底吧,上熱幹麵!
“鄙人才疏學淺,連秀才功名都沒有,治世之任當然難以擔當。”
開場白很俗套,沒人在意。哪怕是大學士開口都是“才疏學淺”,以高德的根底恐怕還沒資格這麼自謙。
接著的轉折就讓眾人一怔,“不過如今之世真的是治世,我們這些臣子,真的隻是在牧養凡民嗎?”
“鄙人領的這些職權名義上是做什麼,實際上要做什麼,諸位都是朝堂重臣,應該知曉得一清二楚。”
高德掃視群臣,幾個月前,不管見著這些人裏的哪一個,他都隻有叩拜跪迎的份,現在卻是淡然俯視,誰讓他太高。
“我大明……”
他以痛心疾首的表情和沉重冷肅的語氣發出震耳發聵的震驚體,“危矣!”
既然女皇的用心是讓聖山介入世俗,那他就當好這個急先鋒。
“震旦綿延萬年,凡世便如此刻永無危難嗎?大明已曆千年,真的會千秋萬載?其他人會如此想,那畢竟是凡夫俗子。諸位是何等身份,當真不知道混沌、惡魔與魔人這些事情?當真不明白,我大明是靠皇帝陛下坐鎮社稷之座,才保得震旦千年安寧的?”
高德的反問讓殿上眾人無比愕然,本是以鄭崇為代表的朝臣質疑他為何年紀輕輕資曆空空就能晉位朝堂重臣,他卻一下子把桌子掀了,還要去扯窗戶。
“你……”
書桌後女皇也顯得很訝異,微微張嘴本要喝止,卻被高德驟然拔高的話音堵了回去。
“陛下不是神靈!”
高德向女皇遙遙拱手,又環視了一圈朝臣,讓眾人感覺他的個頭更高了。“否則陛下要我們這些人做什麼?我們完全可以像凡人敬神那樣給陛下燒香,然後坐等風調雨順世道安寧不就好了?”
“我們得幫女皇做事,”高德完全沒用朝臣們千百年來積澱出來的朝堂用語,他壓根就不會,所以全是大白話。“我們的目標不隻是幫女皇治世,更是守護整個震旦。震旦若是不保了,還有大明嗎?”
“千年來大明麵對的最大挑戰是什麼?不是哪個州縣的凡人造反了,也不是春解秋解的物資和金龍夠不夠花銷,而是混沌的壓迫,是惡魔的侵襲,是魔人的侵蝕!”
“本部堂隻是問你個人……”鄭崇回過神來想要攔住高德,我是在審你呢你這掀桌子拆窗戶的幹啥?這些事情誰不知道?可誰都明白混沌與人心是勾連的,為了讓凡人安心大家不才裝作不知道麼?
“問我個人,就是問聖山!”
高德擲地有聲,讓群臣們瞪大眼睛暗抽涼氣,他說出來了!
“鄙人任職馴象所,在馴象所檔案裏看到的樁樁事跡駭人聽聞。從定靈帝到如今四百多年,大明雖還在延續,卻隻剩一層皮,而且還隻在中京這張臉上,地方州縣卻已糜爛不堪!”
“比如西部州縣的若幹礦場,每處聚數萬凡人,不少竟是魔人主持,將這些凡人浸染為魔人,以其肢體髒器甚至腦子為貨物。不少貨物還是盛行於名流貴客間的材料。”
高德把銅鼓山礦場的事情改頭換麵拿來說事,其實也說不上篡改。裘正仁提到過,銅鼓山礦場隻做高端貨所以規模不大手段也相對溫和,那些做中低端貨走量的“魔窯”,那就完全是比活熊取膽還慘的人間地獄了。而這樣的“魔窯”不僅在震旦西部,北麵南麵四方都有。隻是粗略算下受害者總數,就足以讓人除了喊“大明藥丸”之外,不會再有其他感受。
“看諸公臉色似乎習以為常,”殿堂裏沒有驚呼聲,大多數的表情都沒怎麼變,高德冷笑:“我就不以惡意揣測諸公了,應該沒有哪位用過魔人之血曬幹後做的顏料和硯台,還有魔人之骨焚化煉結後做的棋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