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客棧的路中,玄清腰間荷包的流蘇還滴著水,將他袍子那處的衣裳沾濕了。
南溪跟在他身後不敢講話,玄清駐足,猛然想起,自己打濕的袍子為何在一瞬間幹了。
這一停步,將跟在身後的南溪嚇得夠嗆,她有些惶恐地看著平日裏溫柔親和的師兄,“小師兄,你怎麼了?”
玄清意識到自己可能嚇到了南溪,就收斂了一些,“無妨,去給你買個護身符吧”
許久,南溪才開口,“師兄,方才我在河裏看見了好多白色的花燈”
玄清拉著她的手不敢放開,“那是長明燈,是這邊的習俗,人死了之後就要到河裏白燈,隻有受過長明燈指引的人,才可以安然離去,轉世投胎”
南溪扯了扯他的衣袖,“人死了真的可以轉世投胎嗎?”
“投胎轉世不過是從頭再來,誰又能保證比這一世過得更好”玄清語氣平靜,說起這些,他似乎沒有感情,“人總是將希望寄托在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上,幾十年都沒有清醒,入了地府後,又能比在人間如意嗎?”
南溪不懂玄清想表達的意思,她附和著點了點頭,“所以,師兄,能不能投胎是不是不重要呀?”
“不知”
“那是不是人死了,就是從百般留念的人間去了另一個名叫‘地府’的人間,所以即便是人死了,還是要活著”
南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說錯了,所以玄清在笑話她,他嘴角輕揚,頰邊的梨渦隨著說話而變動,“我們無法回顧往生,也無法料及來世,隻能盼著今生的這場修行,來的是人間”
他側身而立,腰間玉佩沾了水泛著樓宇紅燈籠的光,南溪站在他的影子裏,看不清他的神態,側顏勾勒出的弧形,像是遮住圓月的烏雲,一半在月光裏,一半在黑夜裏。
一陣風從他們身後刮過,被風吹起的一炮落下時,玄清拉著南溪回到了客棧。
南溪早就累了一回到客棧便睡下了,雲瑜為她布好結界後,對玄清說:“清兒累了,早些休息吧”
玄清沒有聽雲瑜的話,而是坐在雲瑜對麵,他給雲瑜到了一杯茶,“師父給我講一下南溪的身世吧”
對麵的人沉默著,雲瑜很是為難,但玄清的語氣不是在詢問,“清兒你太聰明了”
玄清淡淡一笑,白雲觀中,就連掃地的弟子,都是天資極高的世家子弟。
三年後
玄衿和玄霄下山後匆匆進了觀內,直往竹苑那邊跑去,玄衿見到雲瑜之後,行了禮就開始彙報,“師父,如您所料,近日山下的病人果真是城中逃過來的,我們又去暮溪鎮查探了一番,城中疫病封了城門,城內現在已經亂了”
玄霄跪在後麵補充道,“所以之前逃過來的病患隻是想過來請藥堂的弟子下山救人,但白雲觀建於山腰之處,這些人已經沒有力氣爬上來,就病死在山下了”
暮溪鎮雖然是叫鎮,但確確實實是一座城的規模,借著挨著河流的優勢,水路通暢,土地肥沃,城內的商賈遍地,城外的農耕發展得極好。
玄衿和玄霄對視,正在躊躇之間,雲瑜平靜地說道,“不要隱瞞任何細節”
兩人皆露出為難之色,南溪是觀內最小的嫡係弟子,他們應當保護她,不應說著與外人一樣詆毀的話。
讓玄霄說出這樣的話是不可能的,他為人極重情義,玄衿嚐試了幾次都不能開口,最後還是一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