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丁孝蟹知道了方婷這個秘密之後，兩人之間愈發的沉默和疏離。
那天，他並沒有說“抱歉”之類的話，隻是沉默半響，便離開了屋子。之後丁孝蟹每天一早就不見了，直到晚上才回來。他不再偶爾打趣和逗調侃孕婦，隻是把足夠的空間留給她。
方婷也無意改變這樣的局麵。兩個人都明白時過境遷，此時的道歉與安慰無濟於事。
在無人的時候，她會小聲的給肚子裏的團子唱歌，一如之前給羅慧玲腹中孩子唱歌那樣。她一邊輕唱著、一邊輕扶著腹部，在他動的時候，也用指尖輕輕有節奏的扣著，回應著那個小生命。
她唱的投入而動情，她將她所有記憶中會唱的歌曲都一一唱給他聽，哪怕一些隻是能記住調調的小曲，這是她在匱乏環境中可以為腹中孩子做的有限的事情。她不知道的是，門外，疲憊的男人靠在牆上，聽得亦是貪婪而心碎。
一聲聲，唱的是歸去、歸去，何時才能歸去……
丁孝蟹終於和莫仁達成一致，他會帶著方婷去鎮子上待產，作為回報，他會把幫他把一部分錢散出去。幾經考慮的莫仁不得不承認這是最好的辦法，再智慧的人也無法對抗社會發展的洪流、再意誌堅韌的人也無法對抗歲月與衰老。
他老了，他必須在他還有絕對話語權的時候，把所有事情的方向調整到位。
方婷發現今天的丁孝蟹心情很好，他竟然無意識的吹起了口哨。但她並沒有開口詢問，因為那些生意上的“成果”，是她是始終無法苟同的。
她聽著窗外的雨聲，心裏默念著泥鰍這幾天教給自己的句子。
“這雨下起來沒完沒了的……”丁孝蟹竟然主動開口。
方婷抬眼打量著男人，等著他說接下來的話。
“等雨停了，咱們……”
還沒等丁孝蟹把話說完，外麵突然鑽出了幾聲清脆響亮的聲音，蓋住了雨聲、風聲，在這個晚上顯得尤為突兀。
是槍聲！方婷尚未反應過來，但丁孝蟹已經變了臉。
他本能地迅速關掉燈、將方婷扯到自己身邊，“快蹲下！”
“丁孝蟹……”
“是有人放槍！”丁孝蟹全身肌肉緊繃著，“你不要站起來，我出去看一眼……”
此時，槍聲漸進，除了槍聲，有了人的呼喊聲、小孩的哭聲、狗吠聲……
“該死的！”
這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孝哥！”
是阿龍的聲音！在丁孝蟹低聲回應後，一個身影迅速閃了進來。
“怎麼回事！？”
“情況還不清楚，槍聲是從寨子後麵傳來的！”
阿龍的回答無疑讓丁孝蟹的心沉了又沉。最近對方越發不安分，莫仁把人手都布在了兩側與前方，守住了山路和來路，寨子裏的老幼婦女就有了保障。誰能想到，羅星會在一個雨天從後麵突破，從後麵突破之後一個答案，另外一家和羅星結盟了！
此時，阿新的身影也出現在了門口，“孝哥，快，頂一下！”
他的這聲求救讓方婷的心也揪了起來。
丁孝蟹自然感覺到了女人抓著自己胳膊的力度陡增，“阿龍，你先去！”
“好，孝哥，你們小心！”
“我馬上就來！”
丁孝蟹迅速起身，翻出兩把槍和一個手電筒。他打開手電筒，調低亮度，讓方婷照著。
他盯著女人，心中的驚怒和隱隱的恐慌擔憂自是不敢表現出半分。如果有任何一條其他的選擇，他都不會讓女人沾染上這些醃臢、汙穢、冰冷的東西。此時容不得他有半分時間罵自己。
還好，此時的女人已經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
“看好了！”他低聲說道。
他將槍如何裝卸子彈、如何上膛、瞄準、發射一一快速演示了一遍。
“試一下！”他將一個冰冷的物件塞入方婷手中。
方婷咬著牙接住，略顯笨拙、顫抖的將男人演示給自己的照做了一遍。
“手不要這樣拿槍，會傷了你自己，要注意這裏……”
丁孝蟹快速的糾正著女人，將要點一一解釋了一遍後，槍再次回到了方婷手中。
“方婷……”丁孝蟹冷冷的開口，“這裏不是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