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的語氣輕緩,卻讓陸王氏心中不知為何升起了幾分忌憚。
有什麼好怕的,不過是個太子,難不成還能管到肅國公府的家事不成?陸王氏心中暗自道,將那一瞬間的緊張拋之腦後,兩隻眼睛直勾勾地打量著那尊玉蓮冰鑒,恨不得立時便將之從那太監手中搶過來才是。
“太子殿下說笑了。”韶儀垂眸淺笑,避過他望過來的目光,“父皇與母後一直將韶儀照顧得很好,在府中一直也很安心。”
陸庭知聽到這話便瞧了她一眼,心中更是長舒一口氣。
看來夫人心中還是有自己的,他方才還擔心著太子這番來得如此突然,莫不是宮裏頭知道了妙娘的事情……未有嫡子先有了私生子,如此事情別說是他已然是駙馬身份,便是普通的世家說出去也是極難聽的。
秦懌默然,一雙眼凝眸看了她半晌,方嗓音微抑道:“那便好。”
二人間的氛圍一時間冷了下來,讓陸王氏忍不住搓了搓冰冷的手背,張口道:“殿下第一次來府中,不如在家中用個便飯,也可多陪韶儀說說話。”
秦懌自然沒有這等用飯的心思,他連踏進這肅國公府都覺得渾身不舒坦,不過……他不禁看向麵前的皇妹,心底深處生出一股難以自持的情緒,令他不覺深深吸了一口氣。
韶儀……若是能與她多相處哪怕一點點時間……
秦懌不敢往下想,隻將腦中所想盡數拋卻。
“隻是匆忙而來,用飯便不必了。”他一字一句地道,“不過國公夫人說的是,許久未見,不知皇妹可願與我去外頭走走,說幾句體己話。”
秦懌沉著眸子看她,語氣放得慢了好些,莫名地讓人聽出了幾分小心翼翼的感覺來。
韶儀見他這般,心中不知為何竟是有些不忍起來。若是往日韶儀並不見得會同意單獨見他,隻是今日不同,她實在不願再多看這陸王氏與陸庭知,於是回道:“太子殿下相邀韶儀不好不從,隻是如今韶儀已然為人妻,殿下畢竟是外男,不知婆母可否同意?”
這話一落,秦懌的目光便轉而若有深意地落在了陸王氏的身上,“不想肅國公府竟是家規如此矜重自持的人家。”
陸庭知與陸王氏兩人聽著這話中像是話裏有話。陸庭知心中心虛,避開不談,陸王氏倒是反而遷怒於韶儀。
這個韶儀,沒事提起這茬做什麼,這話說的好似自己平日裏怎麼束著她了似的,甚至連著親兄妹說個話都不讓了不成?不知道的還以為自己是個多麼刻薄的婆母。
陸王氏忍不住悄悄望向秦懌,見他麵上掛著淡淡的笑意,卻又好像並沒有在笑,隻是單單站在那裏,便仿佛隱隱間有排山倒海般的壓力朝自己撲麵而來。
她心中對韶儀是又厭又罵,老臉上擠出一個笑來,“太子說笑了。韶儀你這又是哪裏的話,你與殿下是親兄妹,殿下怎麼也稱不上外男,去便是了。”
“多謝婆母。”韶儀微微欠身,仿佛並沒見到陸王氏恨不得吃了自己的眼神。說罷便轉身跟著秦懌的步子,攜了剪霞朝外頭去了。
待眾人出去之後,陸王氏不自覺地緩了一口氣。她隻覺掌心有些隱隱作痛,低頭一看才發覺自己指頭收攏扣在掌心,指節甚至可見的發白。
展開手掌,已是滿手心粘膩濕漉的冷汗。
這位太子殿下如今也不過弱冠剛過個幾年,看起來雲淡風輕溫柔和善的一個人,卻能在不覺中給人帶來如此壓力。
“兒啊,你說這太子殿下難不成就當真隻是送個冰鑒過來?”陸王氏抹了把額間的汗漬,有些莫名的心有餘悸,連帶著聲音都不複往日的氣勢。
陸庭知看向兩人離去的門外好半晌,才沒好氣地對陸王氏道:“以前便聽人說韶兒與太子關係最是要好,以後可莫要做那些刻薄事了。”陸庭知說著便要往外去,複又腳下一頓,回身對陸王氏繼續道,“韶兒畢竟是一國公主,妙娘進門的事情若是她不點頭,娘你就別再尋思著抬妙娘進門的事情了。再者嫡子都還沒有,哪有庶子先出生的事情。”
陸庭知說的一本正經,陸王氏又何嚐不知道。隻是她心中所求皆是為了自己唯一的這個兒子,聽他與自己辯駁,難免有些委屈,自顧自地嘟囔道:“要不是你和你媳婦三年都生不出個孩子,為娘又何必如此。再說了,那庶子總比私生子好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