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儀聽進耳中,腳步卻不停,徑自往屋內走去,隻是一伸手搭在了身邊剪霞的手臂上。
剪霞微微一怔,心中不覺升起一股暖意。
她本不過是長寧宮的普通宮女,差點被宮中的妃嬪杖斃,被幼年時的韶儀公主所救。公主不嫌棄她出身低微,將她收為宮女,更是在出嫁時點了她做陪嫁的丫鬟。
這三年來殿下在肅國公府任勞任怨她看在眼中,心中不是不怒的,也跟著吃了不少苦。可是殿下始終待她極好,讓她心甘情願地願意跟著殿下一輩子。
堂門虛掩著,看來正是等著她的到來。
韶儀緩步進入屋內,抬眼便見著裏頭端坐著兩個人,上頭的正是她的婆母陸王氏,而陸王氏下首坐著的便是她的夫君,如今的肅國公世子陸庭知。
“韶兒……”陸庭知見她進來堂上,便如坐下的椅子燙著了似的“騰”地一下子站起來。
他的臉色微紅,目光不覺避開她的。
肅國公府崇尚以文入仕,家中男子大多是清雋懷秀的書生公子模樣,陸庭知自然也是如此。
出身勳貴卻飽讀詩書,沒有半點尋常世家的公子哥味兒,這樣的人物雖談不上是難得的俊傑能人,在京中卻多少也是小有名氣,更是深得各家夫人小姐的青睞。
當年韶儀被指婚嫁入肅國公府之時,她的心中也曾是生出許多期待的。
這些年縱然陸王氏百般刁難,可陸庭知一直待她極好。二人雖談不上夫妻恩愛,卻也是舉案齊眉。
可如今……韶儀看著麵前那張熟悉的臉,有些微微的失神。
陸庭知瞧著韶儀臉上神情,心裏頭更是百般懊惱。其實這幾年來韶儀與他也很是和睦,隻是韶儀身份不同尋常婦人,而是一國公主,在她的麵前,他多少總是有些抬不起頭的。
因著韶儀的身份,國子監裏的大人們瞧他的眼神也總有些不對,好似他是占了駙馬身份才進去的。
可縱然有千般萬般不稱心,韶儀總歸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
“韶兒,你剛從宮中回來,怎麼連個衣裳也不換便匆匆過來了。”陸庭知見她不動,又是一身繁複宮裝,想來是從宮裏頭回來。躊躇間還是上前一步朝她走過去,一麵目露關懷。
“母後召我進宮,剛剛回來。”韶儀垂眸答道,福身朝主座上的陸王氏見禮,也恰好與陸庭知伸過來的手錯開,直教他麵上露出幾分尷尬。
“原來你也在宮裏頭,竟也不知道叫婆母我進去坐坐。”陸王氏聞言忍不住抬眸睨她,冷哼一聲,大有不滿的意思。一麵撿了顆水靈新鮮的葡萄放進口中,舌間一捋啐出皮來,對陸庭知道:“人家不樂意搭理你,你何苦上趕著。還以為是個撿著什麼好東西,不想是個空架子。”
韶儀知道她說的是自己。不過若是放在往常,她是萬萬不會當著陸庭知的麵說出這等話的,畢竟是肅國公府的當家主母,麵子上還是要過得去的,今日在母後宮門前撲了個空,這怨氣當真不小。
果然陸庭知微一皺眉,看向自己的母親道:“母親何出此言,韶儀畢竟是兒子的妻子,府裏的少奶奶……”
“你也知道她是你的妻子,為娘還以為她是你請回家的祖宗呢,竟是讓我這個做婆母的在外頭吃了許久的冷風。”陸王氏打斷道。
“是媳婦的錯。”韶儀微微福身道,“隻是如今兒媳畢竟也已經是嫁出去的公主,在宮裏頭也說不上幾句話,更何況是母後那裏。”
陸王氏輕瞥一眼,倒是不覺得她話中有假,又是在陸庭知麵前,她可不想顯得是自己苛責於這個媳婦,又惹得兒子好一陣偏心。
不過……
她左手合拳置於唇邊,輕咳一聲,“這幾日我去見過你母後幾次,關於妙丫頭的事情你應當多少也知道些,左右你這麼多年也沒個孩子,如今她既然有了,隻抬進府裏頭來便是,生了兒子放在你名下養著,你是不虧的。”
孩子?
韶儀霍然抬起頭來,她看向身前的男人,卻見他避過自己的眼去。
她雖知道陸庭知養了個外室的事情,卻並不知那外室竟已有身孕。
時間回到幾日前。
那日晌午韶儀乘著馬車要去鋪子裏查賬,正撞上了憐書在那搖紅鋪子前逛悠。
搖紅鋪子是京中最好的胭脂鋪,遠非一般富庶人家買得,憐書是陸庭知書房裏伺候筆墨的書童,眼下正在國子監跟在陸庭知身邊才是,怎麼會在這個時辰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