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後的城鎮,硝煙彌漫,空氣中有揚塵與化學物品混合的怪味,還有揮之不去的血腥氣。
一半的建築在戰中被夷為平地,剩下的也是斷壁殘桓,昔日蟲來蟲往的街道冷冷清清,隻餘孤涼的風四處遊蕩。
江遲挖了一夜,終於在正午前破開了壓在洞口的廢墟,艱難地從地下室爬了出來。
“咳咳……蟲神保佑,我還活著!”
作為一隻才19歲,還尚在成長期的柔弱小蟲子,如果不是幸運地擁有天生神力,江遲都不知道自己要被困到什麼時候,若是等到帝國軍來救,那他也基本離死不遠了。
他可不想自己隱藏了多年的身份被暴露。
江遲看著自己血跡斑斑,滿是灰塵的髒手,心中再次感歎萬分:
他居然真的在轟炸中活下來了。
帝國派遣軍在與紫荊星的叛軍開戰前曾發出過預告,要求叛軍大本營附近的普通民眾自行撤離,但是他們顯然不懂鄉下蟲的認知,在這個貧苦的偏遠星球,他們經曆過的戰爭武器多數是普通的槍械,少數會擁有比較危險的激光能源武器,而大範圍麵積攻擊的武器幾乎可以說是沒有。
所以就算是發生在家門口的激戰,隻要蟲子們關好房門老實待在家中,基本上就可以保證自己的生命安全,實在是想象不到機甲會出現,更想不到帝國軍會使用轟炸手段。
慣性思維害死蟲。
江遲就是那其中一隻蠢蟲,不過他還算機靈,在發現不對勁時,第一時間就跑進了地下室躲藏。
“這個世界真的太危險了,時不時就打打殺殺,一點都不愛好和平。”江遲自言自語道,“在他們還沒搜索到這裏前,我還是趕緊……”
血色劃過臉頰,滴落在腳邊的廢土上,砸出一朵豔紅色的花。
少年眼眸中的亮光也悄然暗淡,整隻蟲變得懵懵懂懂,有如剛邁進發育期的蟲崽子,腦子裏隻剩下本能。
“離開……”
這裏,危險。
……
柳淩月作為此次討伐叛軍的指揮官之一,此時本可以像另外兩個軍團的指揮一樣坐鎮在後方,清清閑閑地等著下屬來彙報工作,但他還是出來視察了,身邊跟著他的親信副官莫問禮。
遠離地下工廠後,柳淩月這一路走來,就沒見過其他蟲影。
不過也正常,這座城鎮本就是為叛軍的秘密地下工廠而生,真正的居民其實並不多,戰爭開始後,逃跑的逃跑,被抓的被抓,真正無辜的蟲子也在昨夜積極響應救援,被送到了臨時安置點等待驗明身份,他們離開後,整個城鎮也跟著空了下來。
年輕的少將忽然停下腳步。
“怎麼了?”貼心的副官也跟著停下來。
柳淩月抬手摘了軍帽,動作煩躁地抓了一把頭發,頓了頓,又把帽子戴上了。
“煩心。”好一會兒,他才麵無表情地說。
“是為什麼而煩心?”莫問禮明知故問。
柳淩月斜了他一眼,才道:“上艦船前,元帥那個老家夥跟我說隻要鎮壓下這次叛亂,為帝國拿回星球歸屬,我回去後再寫個申請,年底就能升為中將,結果……”
柳淩月冷笑一聲,忍不住又翻了個大白眼,滿臉不屑。
“什麼叛軍,不過是隻沒用的倒黴蟲子。三個軍團代表一起來討伐他,對他而言或許是榮耀,一輩子都值得拿來吹噓,但這對我來說,卻是戰士生涯中徹徹底底的恥辱——”
柳淩月至今都覺得都覺很不可思議,“我居然開著機甲去對付一群烏合之眾!?”
雖說事情已經過去一夜,但柳淩月就是耿耿於懷,難以放下,依稀覺得他這輩子都不可能會再遇到比這還要離譜的事情了。
莫問禮別過臉憋笑,而後輕咳一聲,掩飾道:“所以我當時極力勸你不要上場。”
“但是我的士兵上場了!”柳淩月咬牙切齒,字字堅決道,“我絕不會將此次戰役寫到我的功勳記錄上。”
他真的怕遭蟲恥笑。
莫問禮語氣輕鬆道:“想開點,三大軍團代表齊聚的戰場難得一見,再怎麼樣也會把場麵記錄得好看一點的。不說很威風,但至少能保證不會丟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