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懷年(1 / 2)

大照四年的一場天火燒了半個皇城,其中國師所在的拈星樓更是一夜之間化為廢墟。

多年以後,人們早已忘卻皇城那場通天的大火,關心的無非張家老爺子新納的小妾,楊柳巷新出的唱曲兒,相府新近露麵的美人,以及城南那一直無人居住的鬼院。

日近晌午,街道上的人逐漸少了起來。

靠近街角楊柳樹下支著個算命攤子,旗子被風扯得老長,上書幾個大字——天下第一卦。

那幾個大字寫的忒是瀟灑風流,又兼著三四分意氣,著實打眼地緊。可再打眼,也比不過人少,更何況即便是人來人往的,也極少有人朝著算命攤子來。

這是因著本朝曆來嘉勉修行之事,又有號稱修行聖地的蒼暝學府坐鎮,自是瞧不上以算卦卜筮為生的雲遊方士。

而那算命攤子的主人就像是不知道這回事似的,依舊雷打不動地出來擺攤,出攤出的比旁邊賣燒餅為生的阿婆還要勤快幾分。

今兒個依舊沒什麼人,旁邊阿婆看了眼日頭,從爐子裏夾出一個剛烤好的燒餅,用油紙裹了裹,小心翼翼地挪動腳步向算命攤子走去。

攤子後放著把藤製的搖椅,一人正斜臥在上麵,天青色的兜帽披風蓋住了上半截身子,寬大的青色袍袖垂落到地麵上,卻未沾染上任何塵埃。

阿婆小心地覷了那藏在披風下的人一眼,見那人連頭發絲都沒漏出來一丁點,又看了看日頭,心裏估摸著時間差不多,這人也該醒來了。

果然,到午時一刻的時候,藤椅上的人動了動,一隻纖長秀致的手從天青色披風下鑽了出來。

那隻手指蓋圓潤,通體透白如上好白玉,隻在指尖的位置帶著淡淡桃粉。

藤椅另一側伸出同樣的一隻手,隨即,上麵的人舒展了下,半坐起身來。

兜帽披風伴隨著動作滑落到腰間,那人的樣貌全數露了出來。分明是一張普通清秀的臉,卻有著濃密睫毛和碎星似的眸子,便襯得這張臉不那麼平凡起來。束起一縷的烏發宛如潑墨錦緞,在日光下散發著溫潤光澤。

“您醒了啊!”阿婆有些局促的聲音從一旁傳來,江懷年眨眨眼,驅趕還未散盡的睡意,片刻後朝她看去。

阿婆仍舊是昔日那個阿婆,隻看向江懷年的目光中多了幾分討好和小心翼翼。

江懷年注意到她手中油紙包裹的燒餅,定睛看了會兒奇道,“阿婆這是何意?”

阿婆仍舊局促,拿著燒餅的手甚至有些顫抖,好一會兒才抖著手將燒餅捧到江懷年麵前。

“多謝姑娘昨日的救命之恩。”阿婆還不待江懷年回話,就急忙擺手接道,“老婆子不是刻意揭您的短,實在是上了歲數,自認看人還是有幾分眼色的,姑娘的性別自是不會認錯的。何況姑娘行走江湖,扮做男裝本就尋常,希望不要惱了老婆子才是。”

江懷年見她神色緊張,連著說話都有些哆嗦的樣子,那點被人揭穿身份的不虞便散去幾分,更何況她本就並未刻意著裝,並不在乎是否被人看破身份。

聽著老婆子這般哆哆嗦嗦說著,她倒也沒惱,隻歪歪頭想道,“救命之恩?是指的昨天幫你打的那幾個地痞無賴?”

“是的呢!現在整個地界都知道這條街來了位救苦救難的活菩薩,隻是不知道是您。”阿婆笑道,這次倒是沒哆嗦了。

江懷年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哪裏都有些遊魚淺蝦和上不了台麵的烏龜王八,楓城也不例外。她昨天胖揍的正是這條街上出了名的地痞無賴,以欺負這些小攤主為生,為首的還懂得幾分術法,隻在她這個大宗師麵前委實有些不夠看。

江懷年隨手接過阿婆手中的燒餅,從腰間荷包裏取出點碎銀子甩給阿婆,動作間頗是瀟灑。

阿婆拿著碎銀一臉為難,“姑娘,你這”

“收下吧,這燒餅算我跟你買的。”江懷年咬了口燒餅,覺著味道不錯,深覺自己當初選擇在燒餅攤旁擺攤的決定沒錯。

阿婆見江懷年專心吃燒餅,沒有再搭理自己的意思,訥訥地退到一邊,回到自己攤位上。

江懷年吃完燒餅,這才覺得一天的精氣神起來了,起身從藤椅上下來,大大方方地坐到算命攤子前。

行人雖少,但不是沒有,極少才有人朝這角落裏的攤子看上一眼,隨後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

雖說江懷年端端正正的坐在那裏,若配上長劍看起來真有幾分像行走在外的仙門弟子,但楓城本就位於修界三宗之一的天極宗山腳,時不時就能見到禦劍騰空的仙人,江懷年這樣的就更不稀奇了。

江懷年掐算著時間,等到時間到了才看向東方。東方有客來,一看便非尊即貴,身後還跟著幾位仆人。

那是一名容顏美豔的婦人,身著時下流行的鎏金百褶花衣裙,步履間盡顯大家閨秀風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