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至子時,皇城遊街於黑中酣睡,深夜的秋風凜冽地呼嘯,侵略於皇城遊街的每一寸土地,如無處不在的猛獸,嗚嗚咽咽在雜亂荒蕪的巷陌深處惡狠狠的發出詛咒。
宋承德衣袍被狂風刮得簌簌作響,他卻立於破敗的木門前,眼角處流露著難得的思念情愫,任由身體餘溫被殘風剝奪殆盡。
夜涼如水,再看不到一絲燈亮。
宋承德活動了一下凍僵的身軀,推開那個掛滿珠網的外門,從廣袖裏掏出一枚火折,點亮了微弱的光。
十步開外,就可見籬牆圍繞的一間木房,卻似被時光封塵,透露著滄桑。
房間不大,靠牆有一張單人床,旁側有一笨拙的木桌,和兩塊大石頭羅列起來,勉強可算石凳的凳子。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微弱的光芒照耀著房間內一層層浮動的灰塵,因常年荒敗的緣故,依稀聽見老鼠撕咬木具的聲音。
這間屋子,是當初科家公子科宥為宋承德打造的。當年宋永明征戰四方,宋承德雖然入了宋府,卻根本不願久居宋府。更無法去那花柳巷尋找自己的母親。年幼倔強的宋承德三天兩頭露宿街頭,就被整日於皇城遊街處玩鬧的科宥瞧見了。
二人年齡相仿,科宥是科家公子,但並未染上世家子弟的沉屙,心無城府,隻當宋承德是小叫花子,想戲弄他。而宋承德骨子裏桀驁不馴,怎會輕易被人羞辱了去?二人交鋒,一來二去就混熟了。混熟後的科宥才知道原來麵前的宋承德並非什麼小叫花子而是如今陛下身邊的常勝將軍宋永明之子。雖然宋承德母親是紅塵女子,但不妨礙他是宋三子的身份。
二人很快成了朋友,科宥知年少的宋承德在宋府處境並不好,就使用了自己科家公子的身份喚了幾名仆從,找了幾個能工巧匠,在皇城遊街人跡罕至的地方,為宋承德打造了一間屋子。
便是這間。
屋子已然荒廢許久,宋承德隻立在門口,似乎對房間裏麵漂浮的大量灰塵望而卻步。
不是不想進去,這是時過境遷,再入那布滿塵灰的屋間已然毫無意義。
紅塵翻滾,曲終人散。有些感情,注定沾染沉屙,有些人,注定是孤立無援。
宋承德想要為科宥報仇,這是他一直以來的信念。
宋承德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便將不久前在宋永卿府邸以整理卷宗之名而偷竊的賑災卷宗從廣袖中掏了出來,扔到了無聲的黑暗中,關好了蛛網纏繞的房門,才趁著月色的微光揚長而去。
清晨。大殿。
高居殿堂之上的趙匡胤衣著金貴,此刻正一臉嚴肅地聽著朝廷肱骨之臣一一的奏報。
宋承仁先奏:“啟稟陛下,當日在皇城遊街處意圖行刺的黑衣人已盡數捉拿歸案,已關入大理寺。”
趙匡胤:“結果如何?”
宋承仁:“那些黑衣人隻說貪圖宋永卿口袋裏的錢財,並未有什麼背後主謀,最終……都以死謝罪了。”
眾臣嘩然,齊刷刷望著宋永卿。
隻是,在眾臣之列裏的宋承德,唇角勾起一絲冷笑。
趙匡胤也向宋永卿望去:“既然那些刁民已經伏法,此事就此揭過罷。偃清國師,你意下如何?”
宋永卿作揖:“全憑陛下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