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穹驟亮,初雪將至。
正午時分,離京都三十七裏遠的一處僻靜莊子上,四周柔柔地披上了層白色輕紗,為這淒寒孤冷的山野間增添一抹純淨。輕微有澌澌雪聲隔耳而起,伸出掌心,一片落雪登臨,須臾消失,獨留絲絲縷縷冰涼。
莊子上偏南的一角落裏孤清地布著幾間幾近傾頹的簡陋土屋,土屋臥房裏簡塌上躺著個無聲無息的大肚婦人。
屋頂的茅草附上一層薄薄的雪,偶有抬首翹望的草絮在冷峭的寒風裏左右搖擺呼呼噗噗作響,窗欞上簾紙在寒風作威下又複破敗不堪,冷風在不停地往裏麵灌著,似乎想早早將裏麵灌滿,擠走屋裏留存的溫暖,占據一隅蔽身之地。
出莊子口不多遠地方,兩輛急速的馬車相錯而行。
往莊子裏趕的那輛車車夫便是幾日未見的小布。
離莊子愈近,小布愈忐忑不安,心裏被擔憂填充著,無由地心慌起來。他駕的車如桀驁不馴的凶獸脫困一般狂奔而來,掀起陣陣雪泥水漬。馬車行走在彎彎曲曲凹凸不平的泥石路上顛得車裏的穩婆頭昏腦脹,直冒酸水,終於到了目的地,穩婆再也忍受不住地噦噦出來了。
停下來的馬兒不停打著鼻息,蹄刨薄雪地。跳下馬車的小布一箭步衝進屋子,安靜的小屋讓他頓生不詳之感。靈敏的鼻子瞬間捕捉到空氣中的血腥氣味,他不顧男女大防進入小姐臥房。
屋子裏溫度不比屋外高多少,塌前火盆已無火星,小姐那奄奄一息的麵容讓他不寒而栗。
小布三步並著兩步走,快速掀開布簾踏出臥房抓住還在嘔吐的穩婆,惡狠狠地吩咐她快進行小姐分娩助力。
穩婆看著麵前凶橫惡煞的男人,若自己有能力現在真是恨不得一刀結果了他,一路上她不斷好言央求趕車慢一點,自己這把老骨頭實在是經不住這麼顛。可是眼前這個人還是一如既往的麵無表情,一身剛硬,不答亦不應,唯一個勁兒地打馬趕車,活像趕去投胎的急死鬼。
穩婆悔恨自己財迷心竅,見著比昔日多三倍的銀子就敢硬著頭皮接活。
初見這小哥時他禮貌有加,恭敬有禮,加上略顯清秀的麵容,料他就算不是謙謙公子,也好歹不算粗鄙之人,怎料自己被誆騙上車便翻了臉麵。
更遑論以自己名氣京都誰家敢給自己臉子瞧。
現下亦不知自己被拉來何處,心頭正是一陣怨恨,怒生七竅,也不知是哪裏來的勇氣對著這愣小子就是一吼:“要救命也得老娘有命才是,你個臭小子就不能讓我緩一緩嗎?”
小布想提刀架脖子恐嚇,可這如孫嬤嬤一般的怒吼讓他神情愕然了一下,他隻好將大刀擲於地。
大刀在力的作用下發出鏗鏘響聲,穩婆哪裏見過這架勢,馬上和聲討好道:“別,我這就去,我這就去。”
進屋的穩婆明顯一滯,憑多年的經驗光看此時產婦麵容便心下暗道情況很不好,摸了摸產婦冰涼的手,還未揭開衾被查看,瞧見被角大片血漬更想打退堂鼓,這搞不好要一屍兩命。可眼下隻怕是出了這屋自己便會丟了小命。
穩婆趔趔趄趄地欲掀門簾出屋,可她著實害怕門前的男子,畏縮不前。
小布未聽見屋內有任何聲音,心下疑惑,轉頭看過去,門簾在微微顫動。
小布一橫眉上前揪住布簾往前一拉,穩婆踉踉蹌蹌地險些摔出門來。
冷汗淋淋的穩婆低頭對小布連連作揖道:“少俠你另請高明罷,我真的無能為力了。我家裏還有老小要養,求求你饒過我。”
說著便將之前那錠銀子從袖口拿出來欲還小布。
小布聽這話,心下一慌,如隻呆頭鵝般愣在原地。他不是沒聽過產婦產子丟性命的,隻是自己無法接受身邊的小姐即將發生這樣的事,更遑論自己尋來了京城最好的穩婆。
他眉頭再次緊鎖又鬆,稍一滯,便丟下大刀,重重地向穩婆磕了個響頭說道:“求你救救我家小姐。”
穩婆被突如其來的轉變驚得慌了神,她趕緊扶起眼前的年輕人,誠摯地開口道:“不是我不救,隻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