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床,該交費啦!再不交費就沒法上治療了。”
L縣級市人民醫院的心內科某病房裏,一身著白大褂的中老年男子手拿聽診器站在三十九床床邊上,方臉上掛著職業性的微笑,給病床上的男病患檢查了一遍,微微歎了一口氣,似乎有些不忍的開口道。
病床上的男病患似乎沒有聽明白對方的話語,不禁將頭轉向一旁的青年男子,用當地方言道:“顏書博,他講什麼了?”
被稱為“顏書博”的青年男子看上去二十六七歲光景,身著一襲普通的單薄休閑服,國字臉上掛著星星點點的粉刺,額上冒著一層黏黏的油脂層,再加上眼周淡淡的黑眼暈,似乎是剛剛熬夜的樣子。
顏書博聞言顧不上疲憊,強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站起身,目露期盼的望著白大褂男子,言辭懇切的道:“黎主任,治療費的事情您能不能緩一緩,我過幾天就發工資,等一發工資就給補上,好嗎?”
被稱為“黎主任”的白大褂男子聞言雙目中閃過一抹難以察覺的異色,隨即很快恢複正常,不慍不火的回望了一眼身後中年女子道:“我聽劉醫生說,你好像也是學醫的吧?”
顏書博聞言苦笑了一聲,一邊點頭一邊“嗯”了一聲。
“既然你也是學醫的,想必醫院裏的規矩,就不用我跟你重複了吧。”黎主任聞言扶了扶鼻梁上的黑邊眼鏡,慢條斯理道:“按醫院的規矩,必須得先繳費才能拿到藥,否則的話......”
顏書博聞言喉嚨一陣發苦,在醫院上班期間,他也是以同樣的說辭向病人催繳醫藥費,卻未曾想被同樣的說辭給難倒。
他艱難的瞅了一眼病床上滿頭銀發的父親,目光所及之處,黝黑的瘦削臉頰被水腫充斥著,鼻翼輕顫,呼吸急促,顯然心衰並未控製下來。他學醫行醫多年,心裏對此清楚的很,如果此時停止治療,不僅是前功盡棄,而父親怕也熬不了多久就要撒手人寰。
放任父親不管那是不可能的,往後餘生怕是要生活在愧疚當中了。
父親之所以給自己起名“書博”,乃是取“博覽群書”之意。
而為了這個意願,為了改變祖祖輩輩鑽煤窯的的命運,眼下這老實巴交的父親可謂是吃盡了苦頭,煤礦裏、工地上摸爬打滾了幾十年,-早早的落下了一身病痛,五十剛過便成了醫院的常客。
日來月往,已是四年有餘,家裏的積蓄基本上填了這個無底洞。
可是,曆朝曆代自古如此,概莫能外。
借錢是不可能的,能借的親戚、熟人都借了個遍,現在唯一能打的主意就隻有工商銀行信用卡了,裏頭額度可是有五萬呢!
目睹顏書博痛苦掙紮的模樣,黎主任雖心有不忍,而手頭事情頗多,需他親自處理,能耗時間無多,不得不開口催促道:“小顏,想到籌錢的辦法了嗎?”
顏書博聞言昂起頭來,直直的盯著黎主任:“主任,我想問您一句實話,父親的病情需要多少費用才能緩解出院?”
黎主任聞言一怔,隨即朝顏書博招了招手,待走到病房門口,掩嘴輕聲道:“小顏,開門見山說吧,你父親得的是慢性心衰和肝硬化腹水,到哪裏都是個難題啊,最終的結局無外乎是人財兩空。”
“那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顏書博深望著黎主任,潛意識裏仍舊抱著點點僥幸,對方話語去年他在市級醫院裏也聽過一回,話裏話外就是讓他放棄。
黎主任聽聞後似乎有些不悅,語帶責備道:“這病本來就難治,你們的護理工作又沒做好,老是讓你爸下床活動、上廁所,你一個學醫的,不知道心衰是要絕對臥床休息嗎?”
聽到下床活動,顏書博是有苦難言,他這個老爸幹了大半輩子勞務,根本在床上躺不住,更不習慣別人的服侍,至於大小便必須得在廁所裏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