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珠,是額娘對不起你”
低矮破舊的平房內,一個穿著洗得褪了顏色,不起眼處甚至有幾塊補丁的婦人掩麵而泣,略顯蒼老的容顏還能隱約看到幾分年輕時候的秀麗。她一手拉著女兒,渾濁的淚不斷從指縫間泌出來。
窗外北風蕭蕭,從破了洞的窗紙中鑽進來,房子裏沒比外麵暖和多少。
瑞珠沒有哭,她木然地坐著。
房間的一角堆著小山一般高的用上好紅綢細細綁好的紅木禮盒,光那絲綢綁帶的質地就遠勝母女二人身上所穿土布,光鮮亮麗得在這家徒四壁的簡陋中顯得格格不入。
“是額娘不好,讓你受了這麼多年苦,如今還要任人擺布!”婦人直哭得渾身抽搐,可見是傷心極了。
瑞珠無聲地歎了口氣。陋室如斯,掩不住她略帶稚嫩的雪白瓊麵上的半分容色。
半晌,她伸手輕拍婦人,聲音略微嘶啞,艱難地開口,“額娘,別哭了,我身上始終流著一半他們家的血,就當是剔肉還父,從此再也不欠他們家的了。那去處也沒什麼不好,隻是從此和額娘再難相見了”話說至此,她也難受得哽住了,婦人聞言悲拗難忍,更是放聲大哭。
瑞珠和額娘說了半夜的話,好不容易睡下卻一夜難眠。
天剛蒙蒙亮,她睜著眼睛,聽到遠遠傳來車軲轆聲,越來越近,最後在門口停下了。少傾,她聽到院門被人拍響。接著身邊的額娘悄悄地起身,穿好衣服出去了。
院子裏傳來說話的聲音,她聽得分明,是來接她的人。她額娘的聲音顯得很是低三下四,求那些人稍作等候,讓她再多睡一會兒。
幾滴清淚從眼角泌出。瑞珠沒再睡著,起床換好衣服。她沒穿那府上送過來的華服,穿的還是她額娘親手給她做的土布衣裳。
她對窗梳頭,從窗縫間看到她額娘在悄悄抹淚,不過三十出頭的婦人,鬢角卻初生了華發。
瑞珠放下缺了齒的木梳,決然地推門出去。
見到她出來,本一臉高傲的仆人略略放低了姿態,臉上堆滿了笑容,迎了過來,諂媚道:“二姑娘,老爺夫人命奴才來接二姑娘回府,請二姑娘移步吧,馬車就在外頭候著呢!”
瑞珠扭頭看了一眼淚眼婆娑的額娘,才對那仆人道:“要我回去可以,但是我有一個條件,要將我額娘一塊接進府去。”
仆人笑容頓失,為難中還有一絲惱怒,大概是覺得她不識抬舉。他清了清嗓子,這才重新擠出笑容,“這可真是為難奴才了,夫人隻吩咐將二姑娘迎回府啊!”他眼睛咕嚕一轉,笑道:“不如這樣吧,您先隨奴才回府,到了府上您親自跟夫人回稟,到時候奴才們再跑一趟,將這位”‘夫人’二字到了嘴邊又憋了回去,一個外室罷了,豈能叫她夫人?不過一瞬,他便接上了話,“姨奶奶接回府去。”
瑞珠冷笑一聲,清麗的聲音中滿是堅決,“請你即刻便回去回稟你們夫人吧,若是她不同意,我便要留下侍奉我額娘,恕不能從命了!”
“珠兒!”她額娘嚇得瞪大了眼睛,料想不到她竟如此膽大做出這樣的打算。
瑞珠安撫地對她額娘笑了笑,她若是走了,她額娘獨自謀生她放心不下,那處雖然是高門大院,隻要她額娘有一個安度晚年的安身之所就夠了。
那仆人聽她態度堅決,隻得去了。
下半晌,那仆人回來,笑容已十分勉強,“夫人同意了,請二姑娘和姨奶奶移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