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丞相府。
眼下已是二月,後院裏的幾株柳樹已經開始抽枝。春風甚是和煦,輕輕一吹,柳梢就撫上了樹下睡著的少女的臉。
少女有些不適,她嚶嚀了一聲,身旁的白狼立刻緊張地看了過來,見少女又熟睡過去,這才扭過頭,繼續目視前方。
樹下的一人一狼誰都沒再動,與拂動的柳枝形成了一幅動靜相宜的畫麵。
“小姐,小姐——”女子的聲音又急又脆,傅清越想裝聽不見都不行,她掀了掀眼皮,衝白狼使了個眼色,白狼便心領神會,它站起身邁著優雅的步伐朝喊話的女子走去。
女子這會兒還因找不到自家小姐而焦急,下一瞬就見小姐養的愛寵走到了她麵前。
“好小白,快帶我找小姐吧,出大事兒了。”女子像是找到了救星,蹲在白狼麵前,麵露祈求。
白狼見女子焦急的神色不似作偽,這才大人大量地略過了女子再一次叫錯它名字的事實,並帶著女子曲曲折折地繞進了一座小園子裏,並將女子帶到了自己主人麵前。
彼時傅清越又陷入了蒙蒙朧朦朧的睡意裏,為了防止柳枝再次打擾她,她隨手拿起了一本話本蓋在自己臉上。
“哎喲我的小姐喂,你怎麼還睡得著啊,宮裏這會兒又來人傳旨了,點名兒讓您去呢。”女子匆匆行了個禮就開始說了起來,“上次福公公來,您就推脫不見,這回可躲不掉了……”
女子說了半天,卻見傅清越毫無反應,於是她大著膽子將傅清越臉上的話本拿了下來,不出所料地看見了她那沒心沒肺的睡顏。
“小姐,醒醒,快醒醒。”女子滿臉無奈,她輕輕拍著傅清越的肩膀,“咱得去接旨了。”
三番兩次被打擾的傅清越沒忍住,嘟囔道:“叫爹爹去回了他們不就完了,就說我在外祖家……”
“您上個月和上上個月可都擱平南將軍府呢。老爺上個月才回了皇上,所以您這個月是在府的。”
……麻煩。
傅清越不得已還是起了身,也不曉得聖上今年是抽了哪門子的風,這幾個月來頻繁地送聖旨來相府,雖然大多數時候都是賞賜,可還是讓傅清越有種他們家明天就會被抄家的錯覺。
畢竟以她一個現代人的視角來看,他們傅家算是北涼最有權勢的朝臣了,更別說他們家和平南將軍府還有姻親關係。
想來皇上這龍床也睡得不大安穩吧。
思忖間,傅清越已經跟著女子來到了前院。
在進院之前,女子還特地給傅清越理了理鬢發,道:“小姐,您待會兒盡管接旨就行,有什麼不滿和疑惑,都等福公公走了之後再說。”
傅清越應著聲,然後悄悄探了個頭,隻見院裏站滿了人。她爹站在最中間,旁邊站著的正是當今聖上禦前的大紅人,福公公。
不知兩人說了些什麼,隻見福公公滿臉笑容,而她爹臉上則是愁雲慘淡。
傅清越看得心裏咯噔一聲,想著莫不是皇上真要抄家吧?
正驚疑不定間,小丫鬟終於幫她整理好了儀表,見小姐表情不太對,她撫了撫傅清越的背:“小姐,別緊張,有老爺和朱將軍在呢。”
聞言,傅清越有了些底氣,正巧這時福公公身邊的一個小太監眼尖,發現了她,小太監附在福公公耳邊悄聲說了什麼,引得福公公也朝她們這兒看過來,於是她隻能認命地帶著小丫鬟前往領旨。
照著平日裏教養嬤嬤教過的方法,她這一段路走得甚是規矩,端得起大家閨秀的範兒。
福公公自打傅清越一出場就關注上她了,見她走得不急不徐,步步生蓮,臉上的笑容又大了些,忍不住誇讚道:“丞相教女有方,咱家看傅小姐這通身的氣派,好似天生就是要母儀天下的。”
這話一出口,原本還帶著和煦笑容的傅丞相神色一變,按住福公公的手:“公公慎言,小女性子頑劣,怎擔得起母儀天下的重任,此話還是莫要再說了,免得有心人聽了去,彈劾你我二人。”
“欸,丞相此言差矣,母儀天下這話可不是咱家說的,那是聖上金口玉言,說給各位王爺和小殿下聽的。”福公公虛扶了傅丞相一把,轉而道,“這也是咱家今日前來相府的原因,話已至此,傅小姐,您也一塊兒接旨吧。”
傅清越還處在福公公那句“母儀天下”帶來的震驚當中,她頭腦昏沉,也不知自己是怎麼跪下去的。
隻聽福公公用尖細的鴨公嗓念道:“……太子昭延……德行並重,已至弱冠……僅有丞相之女清越,二八芳華,品貌端莊……欽定為太子妃……茲定於三月三上巳節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