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新的一天,也是無聊的一天。
我像往常一樣疊好被子,穿衣洗漱然後出門撿垃圾過活。
昨天的收獲不怎麼樣,聯邦越來越不做人了,金屬垃圾和食物垃圾越來越少,再這樣下去就隻能吃蟑螂了。
拖著麻袋,第一站就是十二區的可回收垃圾場。
沒有板油路,地麵坑坑窪窪,矮房一排排卻扭扭歪歪,仿佛隨時會塌,輻射和腐爛的血肉味在空中凝聚成昏黃色的毒氣……
這裏就是我生活了八年的貧民窟。
我是一個孤兒,從未見過爸爸媽媽,我是一個下等人,因為下等人體質孱弱,不易孕甚至根本不會懷孕。
在我滿六歲前,是神父養大的。
聽神父說,他年輕時是一名末世強者,有很強大的異能,可惜末世結束後,不知怎的,異能退化了,他也跟著快速衰老。
本以為這輩子就這樣了,沒想到卻撿到了我這個漂亮的小姑娘。
於是他選擇活下去。
可是貧民窟的日子並不好過,聯邦根本不在乎我們的死活。
為了生存,我們不得不撿垃圾,挖煤,甚至獻身。
曾經我有一個鄰居,一個比我大了四歲的小姐姐。
如今,她卻腐爛在房子裏,無人收屍。門上貼著封條,威懾著平民窟的所有下等人,這就是不聽話的下場,這就是傷害上等人的下場。
我不懂。
為什麼上等人殺人不犯法?
為什麼下等人隻是反抗了一下卻要被亂棍打死?
不公平……
憑什麼……
神父說,不要怨恨世界,因為世界沒有錯,有錯的是人。因為我們實力不夠,而公平,掌握在強者手中。
後來神父死了,他殺了抓走我的上等人……用他的命抵了上等人的命,也換來了我的命。
我哭著逃跑了。
我連頭都沒敢回。
我還記得那天是我的生日。
我還記得神父的血,迸發的瞬間。
我見過很多死人,但沒有殺過人。
我見過不同顏色的血,甚至品嚐過,卻沒有一種如神父那般炙熱鮮紅。
直到如今,我時常回憶,那是我此生見過的,最美的顏色。
兩年過去了,我獨自一人。
我不敢相信任何人,因為背叛無處不在。
如果沒有背叛,我就不會被抓,神父也不會因我而死。
我是一個孩子,本應該天真活潑,有一個快樂童年的孩子。
神父總是這樣對我說,灰絛,每天都要開開心心的啊。
絛,是貧民窟最恐怖的蟲子。
它有十米長,身體如鋼鐵般堅硬,它很細,隻有01cm,它很柔軟,可以鑽進任何血肉之軀,在裏麵吞噬、產卵、養崽崽。
神父說,自末世來臨,自動植物變異,蟲子才是世界上最恐怖最強大的存在。
神父說,既然神已遺棄了這個世界,遺棄了我們,那我們也遺棄祂們吧。我們自封為神,我不信神,我隻相信我自己。所以我就是神,而你,也是。
神父說,我們都是背靠著墳墓才有力氣掙紮的囚徒,哪怕掙紮過後隻剩下白骨。
神父說……
也許,神父是對的。
所以我掙紮著活了兩年。
在這個看不到明天的貧民窟裏。
也許下一秒我就死了。
所以,我是否要及時行樂?
所以,我是否可以不愛這個世界?
因為沒有希望,我從未見過希望,就像黑暗裏的黑色火苗,永遠都散發著黑色又冰冷的溫度。
所以我沒有絕望,或許絕望已是常態,常年遊走在絕望裏,我就是絕望,我們都是。
「灰絛,要做最快樂的孩子啊。
灰絛,要對得起自己的名字。
絛,是平民窟裏最恐怖的蟲子,也是末世中的不死蟲。
灰絛,走出去,向世界證明,即使是下等人,我們也是不屈的強者。
灰絛,不要回頭,快跑!
灰絛,活下去……」
我願狂笑著在地獄起舞,即使身後已毫無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