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送爽,微風習習。
柳家村的老樹根下,垂下的柳條光禿禿的,隨著微風左右搖擺,更有好玩的小孩子跳起來折下一根,拿來當作打架的兵器,不一會兒便哄笑著散去。
餘下的村人大眼瞪小眼了片刻,便縮縮脖子權當自己不存在了。
走是舍不得走的,這樣的場麵十年八年都難見一次,不看個夠本實在虧得慌。
沒多久,女人便開始不耐煩了,“你們到底考慮好了沒有,就一個鄉下野丫頭,還值當磨磨唧唧到現在?”
女人身上穿著的的確良襯得她整個人都閃閃發光,妥帖幹淨的衣衫更顯得周遭的人灰撲撲的。
老太太身上的衣裳已經洗的發白,補丁摞著補丁,看著有些磕磣,她陪著笑,一張老臉皺成朵老菊花,“大海家的,這小丫頭片子肯定會讓你領走的,俺們家遇上你不知道是多少年修來的福分呢!”
大海家的?
女人皺了皺眉頭,一臉嫌棄,“大娘,主席說了,婦女也能頂半邊天呢。什麼大海家的,難聽死了,我有自己的名兒,我叫何誌紅。”
老太太自然是改口的,忙不迭又奉承了何誌紅,好話說了一籮筐。
沒人注意到,站在中央的母子三人神色的悲切麻木。
易冬雪縮在女人的懷抱中,忍不住縮了縮肩膀,卻察覺女人圈著她的手又緊了緊。
她乖順的垂下眼眸,這個懷抱,還不賴。
易冬雪初來乍到,也就是十多分鍾,就把自己現在的情況捋的差不多了。
她本是天災下存活的新人類,最後一場戰鬥打響,她身為戰隊主力,在緊要關頭引爆了源晶,以自身為代價,同喪屍皇同歸於盡。
瀕死的感覺實在不美妙,本以為自己死定了,誰知反應過來的時候,便到了現在,腦海中還多了一些不屬於自己的記憶。
而這部分記憶……
易冬雪微微抬眼,看向了那個神情倨傲的女人,微微一笑,不巧,是她呢。
老太太還在奉承著,隻是何誌紅已經不耐煩了,暗地裏翻了個白眼,果然是泥腿子,連好話都不會說。一張嘴就知道罵街,聽來聽去就那麼幾句,怪膩煩的。
於是她張口打斷,“好了,我把人帶走了。”
說著就要過來拽易冬雪,眾人紛紛給她讓道。
走到了易冬雪跟前,她伸手卻摸了個空,訝然的發現,那小妮子居然躲開了。她麵色不渝,心想著等到了家得給她點教訓才行,隻是當著那麼多人的麵卻不好說的,忍下心煩道:“走吧,跟媽回家。”
易冬雪躲在這個幹瘦的女人身後,感受著她的纖弱和保護,悶聲悶氣的,“不要,你不是我媽,我不走。”
何誌紅幾乎是瞬間就變了臉色,眸中的光就跟刀子似的,直杠杠戳在了易冬雪身前女人的身上,不屑道:“秀蘭,這不會是你教孩子的吧。”
田秀蘭恍若未聞,隻是對著人群中的老太太露出了哀求的神色,“娘,冬雪年紀還小,我舍不得……”
話沒說完,就被老太太打斷了,那個在何誌紅麵前伏低做小、分外卑微的老婆子,在田秀蘭麵前變得分外刻薄,“年紀還小?你養得起啊?一家子吃閑飯的,還對我指手畫腳,你知道誌紅看上這小丫頭片子是她多大的福氣嗎?別給臉不要臉!!!”
那雙幹瘦的手幾乎戳到田秀蘭的鼻子上,田秀蘭眼中的淚意幾乎忍不住,“不行,孩子不想走,我不能……”
“她是你親生的嗎?”老太太還沒說話就被何誌紅打斷了,她臉上依舊是那副不可一世的高傲,嗤笑一聲,“攔著她過好日子,有你這樣的娘嗎?”
說罷,她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裳,“你知道這是什麼嗎?你這輩子恐怕都沒摸過這樣的好料子吧,再看看你自己身上的,那補丁一層摞著一層,這還是衣裳嗎?你要是識相點,就讓冬雪跟我走,叫我一聲媽,到時候好吃的好喝的,缺不了她的。”
田秀蘭身形晃了晃,她確實不能給一雙兒女多麼好日子,能提供的不過每日兩餐不算美味的飯。母女分離太苦了,東哥死了,就剩下母子三人相依為命。
送走了冬雪,她舍不得。
田秀蘭磕磕絆絆,執著道:“冬雪不想走,不走。”
易冬雪垂下的眼眸一片冰冷,圈著田秀蘭的腰,難得露出來些柔軟,“娘,我不走。”
腰上傳來的溫度,讓田秀蘭濕了眼,她咬著牙,“有我一口吃就有孩子一口,我田秀蘭就算是自己餓死,也能把我的孩子養的好好的,不勞你們費心。”
身旁的小小少年也站了出來,擋在田秀蘭前麵,一雙黑黢黢的眼睛窩著恨意,“我妹妹不跟你們走,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