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駕馬行了半日,終於離開了人跡罕至的小路,聽得見前方熱鬧鮮活的人聲。
阿娟“籲”了一聲,停下馬:“前頭就是臨安鎮,有通往都城的大道,也有官府衙門可求告。爹爹說了,隻能送到這。”
我字斟句酌道:“你救我一命,此份恩情不是金銀首飾抵得過的。阿娟,你若有任何開不了口的難處,盡可說給我知。我家……也算是有點背景的,可以幫的我定竭盡全力。”
阿娟墨黑的眼珠定定地瞅著我:“姐姐見到人後,切莫透露遇見阿娟和爹爹的事。實不相瞞,爹爹身負血債,是要株連滿門的,所以才帶著我逃到無人的石鱗原離群索居。若他人知曉,肯定會來抓我們的。”
我腦後冒冷汗:所以她爹爹不僅是個奸yin親女的禽獸,還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鬼?
趕緊擺手:“我不說,我不說,我從來沒去過石鱗原,石鱗原是哪兒,我不知道。”
難怪阿娟亦無處可逃。她這樣姿色出眾,若被人發現是死刑犯的女兒,也是死路一條。
“那便就此作別。”
我策馬向臨安前行。
走出沒多遠,身後飄來阿娟銀鈴般的笑聲,張揚而肆意;
“若哪日你想知道自己的前世,別忘了來石鱗原找我。”
一回頭,那紅影卻早已不見。
……這是青天白日地撞了鬼了?
誌怪小說都不敢這麼寫。
我抖了抖滿身雞皮疙瘩,繼續往臨安行進。
進了臨安,市井煙火氣撲麵而來,將我滿身寒意瞬間驅散幾分,緊接而來的便是肚子咕咕叫餓的聲音。
牽著馬走到一個麵攤前,一碗碗清湯白蔥的羊肉麵引得我口水直流,隻怕肚子裏的小的也是饞得不行。
忍不住手撫上小腹——被劫出宮,我都未顧得上好好照顧這孩子。他/她倒是很聽話,從未給我苦頭吃。到現在孤身一人站在這人來人往的街頭,陪著我的也隻有這孩子了。
懷胎四月,頭一遭有了些許母性。我抖擻精神,中氣十足道:“老板,來一碗羊肉麵!”
“五文錢一碗。“
我愣住了,全身值錢的家當都給了阿娟,連衣服都扒了,哪裏來的五文錢??
堂堂當朝寵妃,居然連一碗街頭小麵都買不起了,怎一個落魄了得。
趕緊將頭發捋了捋,盡力擠出一個勾魂奪命的媚笑:”老板,我……我沒錢,你可不可以免費送……”
“滾!”
……好歹我也是治好天子不舉病的女人。
從臨安趕回都城,以我的馬速,還需數日。我這身無分文的,別說找個落腳處過夜了,連吃飯都成問題。
我就這樣站在麵攤前發著愁。
“沒錢還陰魂不散,拉長一張苦瓜臉給誰看??”老板氣鼓鼓道。
我癟著嘴:“不給吃就算了,連站著聞一會兒也不行嗎?”說著“咕咚”咽了一大口口水。
有吃麵的人看笑話,叫嚷起來:“蔣老板你也實在不懂憐香惜玉,這姑娘都饞成這樣了,勻碗麵湯罷!”
老板一個眼刀殺過去,叉起腰作茶壺狀,似嗔非嗔道:“宋二爺你這冤家!命裏的煞星!還管起我作生意了?小心我下回給你麵裏加瀉藥!”
那叫宋二爺的白麵公子哥邪魅一笑:“蔣老板你加的□□,宋某也會心甘情願喝下去。”
……怪我沒眼力,還對這麵攤老板賣弄風情,人家心上人就坐在這兒呢。
放眼望去,這滿鎮無論是比肩相遊的,還是對桌吃飯的,都是一對對的男子。偶爾出現幾個女的,都是麵色土灰,無精打采,一看就是久缺甘霖的大旱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