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庫裏彌漫著各種淡淡的香味，混合在一起，反而不倫不類。幸好香精都被厚厚的高罐封存，僅溢出了一點點，所以味道雖然奇怪，卻也在可以忍受的範圍內，隻要再帶上口罩，就可以若無其事。
這種詭異的香氣如今幻化成詭異的氛圍，將王傑和簡以曦籠罩其中。
簡以曦眨巴著大眼睛，好奇地看著王傑，仿佛她真的隻是驚訝。王傑愣了一下，麵色在一瞬間變得不善，下一瞬間又轉換回得體的微笑。
“如果是濃度低的高級香精，就也是用這麼大的複合金屬罐。如果是濃度高的，因為本身用得少，所以罐子小很多。”
“哦～”簡以曦恍然大悟，“有多小呢？想看看。”
“當然沒問題。您給的配方中有伽羅水沉，我就帶你去看一下它的。請跟我來。”
王傑的表情動作自然熟練，好似全然沒有做虧心事，身正不怕影子斜。
“好啊。”簡以曦挑眉笑笑，跟著他繼續走。
從一開始進工廠，她就在強調樣品沒問題，目的就是為了讓王傑放下戒心，讓他以為她不是特地來調查香料的事情。
在他以為一帆風順的時候，她突然把話題跳到有問題的高級香料，沒有準備的王傑在那一刹那無法控製自己，露出了代表破綻的慌張，便是坐實了她的猜測。
即使他現在主動提及伽羅水沉，想減少自己的嫌疑，也於事無補。
她倒要看看，他是怎麼將香料偷天換日的。
兩人各懷鬼胎，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很快便走到了一個隻有小腿高的小罐子跟前。
“這麼小啊。”簡以曦驚呼，“跟剛剛一人高的大罐差得好遠呢。”
“您說笑了。”王傑笑著解釋，“您要求的是最頂級的伽羅水沉，1克就好幾萬，這麼小一個罐子，還沒有裝滿，就已經價值幾百萬了，是公司裏全部的量。”
“哦，是嗎？”簡以曦眯起眼睛，皺起眉頭，“那這些用完，應該也隻夠醉沐的訂單吧。是隻有醉沐用伽羅水沉嗎？”
“是的。這個香料太過名貴成本太高，普通公司不會用，一般會用它的替代品，沉香、白檀木之類。”
“確實。”簡以曦抿嘴，一臉苦惱，“這香料太費錢了，隻能走高端線，會限製市場拓展。以後等醉沐做大，還是要開些商業線。沉香和白檀木在哪裏？我想看看。”
“就在旁邊那個罐子。”
王傑指著右下方的罐子，麵上平靜無波，內心卻波濤洶湧，生怕簡以曦看出什麼東西來。
“白檀木吧。”簡以曦看見罐子上的標記，湊近聞了聞，目光在白檀木和伽羅水沉中間來回搖擺，有些疑惑，“怎麼我在伽羅水沉那裏也聞到了白檀木？”
心跳瞬間漏了一拍，王傑後背開始出汗，“它們離得近，互相融合也是正常的。”
“也是，這裏的味道本身就是奇奇怪怪的。”簡以曦一臉信服，似乎覺得這個解釋很合理。
王傑重重地吞咽，稍微鬆了口氣。
“你們的罐子做得不好，沒法隔絕氣味，香精很快就揮發完了。”簡以曦又發現新的問題，開始盯著罐子上上下下地看。
“其實大家都聞不到什麼，也隻有簡總這種鼻子天生靈敏的人才聞得出來。”
“我還以為你不知道我鼻子天生靈敏呢。”簡以曦瞬間變臉，換了一副譏誚嘲弄的樣子，“不然你怎麼敢騙我呢。”
偌大的倉庫二樓，隻有她和王傑二人，四眼對視這一瞬息，仿佛空氣為之凝滯，香味不再彌散。
“簡……簡總說笑了，我哪有騙你。”王傑用手擦擦額頭的汗水，低頭躲閃簡以曦的眼神。
“那為什麼白檀木的管道閥會被挪移了一點，醉沐的配方裏沒有它，它應該是完全關閉的。”
她鄙夷不屑地哼了一聲，用手指著上方錯綜複雜的管道。
工廠的香精罐子頂部都連有一條長長的管道，通向一樓的龐大攪拌機器，當攪拌機器被填滿的時候，會自動關閉控製閥，停止香精進去。然後所有香精會在裏麵不停地攪和直至融為一體。
現在攪拌機器並沒有在運作，這意味著香精在不斷地流向它，而白檀木的管道閥是開著的，也就是說它會流向攪拌機器，成為香水的一部分。
但香水裏不應該有它的存在！
簡以曦雙手環胸，定定地看著王傑，等待著他開口。
不知過了多久，王傑輕歎一口氣，“簡總的眼神真好，我就挪了一點點，你也看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