黝黑的洞中燃著幾支零星立在牆上的蠟燭,潮濕的氣息彌漫聚攏,岩壁上間歇“叮”“叮”地極細微地發出聲響,原來是凝成的水滴落在了地麵。
邱竹月坐在洞裏深處的一張石頭椅上,她整個人臥在椅中,身下是柔軟的靠墊,左右各有一張石頭做的方幾。左麵泡著一壺茶,沒有蓋蓋兒,茶裏飄著一小段褐黃色的如枯木一般的斷根,右麵的石幾放著幾塊質地不同、顏色不一的布料,還有一些縫製好的鞋襪,以及一套……鳳冠霞帔。
而她自己手中,正握著一雙女子穿的大紅色風頭翹頭履,一針一線地勾勒著前頭的鸞紋。
這是一雙女子出嫁時穿的繡鞋。
過了不知多久,知文終於醒了。他感覺自己的睫毛好像被什麼東西糊住了一般,於是不停地眨眼,眨眼,終於,待那水分溢入的幹澀感消失之後,他能視物了。
原來,是那岩壁上的水一直不停地往下在滴,滴到了他的臉上,衣襟裏,褲腿上,將他整個人的右麵身子都給打濕了。他看向左麵,隻見齊致遠被跟他同樣的姿勢掛在了牆上——雙手雙腳都大張開,整個人像蜘蛛一樣,背靠著牆麵貼住。
這牆麵不知為何,多出了四個小坑,每個坑卻沒被全然挖掉,而是留出了最外麵的一小節長條形狀的岩石,既像是坑,又像是孔,將他們二人的手腕,穿過坑,用粗壯的須條綁在了那長條之上。而他們的雙腳,則被那女妖像在廟中一樣,用根須緊緊包住,牢牢抓在了地麵。
他昏迷過去時,身子往前傾著,頭上便剛好是那在滴水的岩壁,現在他醒過來,趕緊將身子往後靠,以免再被水滴到,這一使力,渾身酸痛得忍不住“嘶”了一下。
這聲響一出,邱竹月手中穿梭著的繡線便停了下了。
她放下繡鞋,走向了知文和齊致遠被綁住的那麵牆前,知文這才發現那女妖原來一直就坐在他右手邊靠裏麵的位置。邱竹月越走越近,在這昏暗的洞穴之中,配上著“滴答”作響的水聲,實在是恐怖至極。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別過來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誰來救救我啊!”
“走開!走開!走開!!!”
“啊啊啊啊啊,救命啊救命啊,別吃我,別吃我啊!!!”
知文剛清醒過來,昨夜又被捆了那麼久拖行一路,本來是沒什麼精神,隻是見到邱竹月,便嚇得不能自己,渾身的痛都感覺不到了,隻是張著嗓子嚎叫,身體扭動個不停。
邱竹月嫌棄地皺起眉頭,捂住耳朵。
真是聒噪!
而被他這樣一叫,還昏睡著的齊致遠也醒了過來。他一眼就看到了邱竹月,瞳孔瞬間放大,嚇得“啊啊”兩聲,轉過頭,又見知文吼的淒厲,一時又被嚇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尖叫聲此起彼伏,兩人仿佛在較勁一樣,旁邊一個吼得大聲,另一個就吼得更大聲,另一個更大聲地叫完,旁邊一個就吼得更更大聲。
邱竹月忍無可忍,一手劈向旁邊的一塊大石,大石“嘣”地一聲巨響,碎裂成塊,滾了老遠。
“誰再叫喚,姑奶奶我現在就割了他的舌頭!”
“啊——嗯嗯嗯。”齊致遠叫到一半,趕緊止住,雙唇緊緊抿住,狠狠地點頭表示配合。
“嗯嗯嗯。”知文也猛地點著頭。
邱竹月轉過身,走到向先前過來的那個方向,提起之前石桌上的那壺茶,蓋上了茶壺蓋,沒有拿杯子,就這麼走過來將壺嘴依次對準了齊致遠和知文的嘴,不由分說將茶水灌了進去。
二人閉目搖頭,喝得痛苦至極,卻誰也不敢叫喊什麼,喝完,砸吧著味道,竟品出了一股補藥味……
“放心,沒有毒。”邱竹月甩手扔掉茶壺,好整以暇地在他們麵前的一張石凳上坐下,道:“好,現在你們醒了,先給本姑娘介紹一下自己吧。”
知文和齊致遠互看一眼,彼此心頭都在想,這又是哪出?
邱竹月吹了吹指甲,道:“本姑娘並非天性弑殺的妖怪,這回抓你們,隻是因為有一點急事要處理,昨夜我細細想過,你們二人在那廟中都曾幫我,我確實不該這樣恩將仇報。”
牆上掛著的兩人趕緊點頭嗯嗯兩聲。
這女妖若是凶神惡煞,那齊致遠和知文在她麵前大抵是屁都不敢放一個,可是,她現在都已將他們抓來了,卻還要跟他們講道理,聽起來又像是通情理的妖了。齊致遠忍不住道:“既然如此,你幹嘛要抓我們,不抓廟裏另外兩個人啊?”
知文也哭喪著臉道:“對啊,你幹嘛偏偏抓我二人啊?”
那兩個看起來,不是更陽剛,更滋補嗎?
邱竹月秀眉一擰,掃他一眼:“你當我傻嗎?”
那兩個臭男人一看就不好對付,誰不知道挑軟柿子捏啊。
幸好她昨夜跑得快,否則叫那人一劍——不,一樹枝砍到真的根,那就大事不妙了。
“本姑娘抓你們來,是因為做這件事,還差一點功力,但這功力,差得不多,應當隻要吸幹一個人就夠了,當然,也不一定,若是要到時要吸幹兩個人,你們也不要怪我。故而,若是我先選了你——”
邱竹月伸出纖纖玉指,指向了知文。
“啊啊啊啊——別選我別選我,我不好吃啊!我的肉又少又柴!啊啊啊!”知文閉眼一通亂叫。
邱竹月皺著眉頭嗬道:“別叫!”
知文閉上嘴,恐懼地點了點頭,聲音怕得快要哭了出來:“嗯嗯,不叫,不叫,我不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