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辰靜雙,宋如玥自己也被自己一嗓子喊愣了。她喘息著平複了自己,下意識地,把辰靜雙往遠處推:“我沒有把玉璽交給任何人。我有些倦了,你回去吧,改日再說。”
可是辰靜雙也不是那種五體不勤的貴族,在他不想離開、而宋如玥又渾身不適的情況下,宋如玥推不動他。他的身體投下巨大的陰影,籠罩在宋如玥身上:“那麼,我隻是看一眼。”
宋如玥的臉色愈發顯出病態的紅。
可她答不出話,又這樣可疑,辰靜雙的疑心頓時被刺激到了極致——他開始控製不住地去想宋如玥這一路行程,唯一可疑之處就在於宋玠宣稱玉璽易主,而他們兄妹不久後又在黎國見麵……宋如玥還說,她原本擒獲了宋玠,要將他帶回到辰國,帶回到自己麵前認罪,可是,中途被人劫走了。
“誰會劫持宋玠?”他不自覺地喃喃出聲,“他已經投靠過辰恭,哪怕將他立為傀儡皇帝,也不能服眾。至於辰恭……
“有過那樣出格的事,在辰恭看來他無異於背叛。辰恭不會不殺他。可是,至今沒有消息……除了玉璽……除了玉璽,他還有什麼能打動辰恭的?”
沒有了。
宋玠,隻不過是一個國破家亡的皇子。他無權無勢,名聲也一落千丈。
唯一還有利用價值的,就是那個關於玉璽的流言。
“我沒有給他。”宋如玥低聲道,“我和皇兄……已經反目了。”
辰靜雙隻是垂眸看著她,顯然不信。
宋如玥終於難以忍受,強撐著身體,從他的陰影中爬起來,推了推他:“你起來,我們坐起來說。”
辰靜雙坐起來,扶了她一把:“小心。”
還是溫柔的語氣、溫柔的語句。可是,他的目光已經又沉了下去。
而宋如玥此時,最看不得他這樣的目光。
她寧可辰靜雙發脾氣,跟她吵一架,也不想見到這樣令人肝腸寸斷的目光。
她輕輕拽了他一把,好像這樣就能把他從某個無人可知的深淵中拽回來似的。沒有奏效,辰靜雙隻是嘴角翹了翹,完成了一個空洞的禮節。
“在黎國的時候,我把皇兄身邊的人都殺了,與他有過一次長談。也是那時候,我才知道,國破後,皇兄與父皇見過一次麵。”
這一件事,顯然也出乎辰靜雙的預料,他側了側頭:“……宋玠去見過先帝?”
“是,”宋如玥點頭道,“他有一次帶著二皇兄,在辰國現了身,卻又忽然音跡杳然,你記得嗎?就是在那一次之後。”
“他們說了什麼?”
“我正要說到。皇兄說……”
宋如玥頓住了。
她最初以此事開頭,隻是潛意識的決定。她不明白,宋玠到底是從什麼時候如此麵目全非的。因此她下意識地往回追溯,就追溯到了這時候。
為什麼追溯到這時候呢?
可現在不是發愣的時候——辰靜雙見她不語,追問:“他說什麼?”
“他說,父皇最後那段日子,衣食優渥,唯有羞愧不甘。”
辰靜雙怔了怔,笑出了聲。
在宋如玥茫然的目光中,他冷冷問:“究竟是他騙你,還是你騙我?青璋,以辰恭的為人,他會厚待你父皇?”
宋如玥心裏咯噔一聲,拿了宋玠當初的理由辯解:“我聽說,辰恭少時曾做過我父皇的伴讀,父皇那時就待他極好——”
“——我與他是父子情分,尚且如此。辰國是他長大、從他父親手中繼承來的土地,如今,尚且被他處處針對。”辰靜雙冷冰冰地打斷了她,“你看著我,莫非還不知道他是個怎樣的人嗎?”
頓了頓,或許是看見了宋如玥的表情,他放柔了語氣:“……罷了。你繼續說。”
宋如玥咬住了嘴唇。
百年難得一聞,她的聲音毫無底氣:“他說,父皇要他看著我和二皇兄……好好活下去。”
這一回,辰靜雙冷笑一聲。
“你這皇兄,滿口謊言!他殺齊晟的時候,你知道他怎麼說?”
“他怎麼說?”
“他說,先帝怨憎他,將亂世都歸到他頭上,與他父子反目,無異於辰恭與我!”
宋珪先前,從沒將這樣的話,攤開到宋如玥麵前來說。
她大睜著眼睛看著辰靜雙,手腳冰涼。
“你這消息是從哪裏得來的?……必是錯了,父皇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