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皇帝把書重重擲在地上。
地上跪著兩個青年人和一個姑娘。一對青年人埋著頭,噤若寒蟬,那姑娘跪在他們身後,腦袋沒動,眼睛卻左瞥右瞥,不住瞄著他們二人。
“珪兒!”皇帝怒斥道,“你讀書也有二十年了,怎麼,連《萬民鑒》都背不出來嗎?!”
跪在左側的青年將頭低得更低了些,道:“父皇……是前日裏皇兄領著兒臣去賞花,兒臣一時貪玩,誤了功課,請父皇息怒……”
他的五官單拿出來看,俱是好的,可惜眉頭落得低,平白生了些陰鷙算計的神態。隻見他一麵說,一麵把目光更向下壓,好掩飾自己臉上的表情;又忍不住去瞄跪在自己右側的兄長,神色一時似笑非笑,硬拗出了幾分無辜的愧意。
他的兄長聞言忙道:“父皇,當日兒臣隻想叫上弟弟一起出門散心,不知父皇讓弟弟背熟《萬民鑒》一事!兒臣該死,早知本該逐字教導,不該叫弟弟為難!”
他們二人長相相似,此人卻不知為何,眉目生得坦蕩又溫柔,讓人一見了就覺得可親。
皇帝看了他兩眼,明顯也偏信他更多些,因此目光又落向左邊的宋珪,道:“竟是你貪玩!你皇兄向來謹慎妥帖,你隻需稍有推辭,他莫非還能把你綁出宮去不成!”
宋珪臉色一青,咬著牙道:“是。是……兒臣貪玩,請父皇責罰兒臣!”
皇帝從鼻子裏重重哼了一聲,正待說話,地上那姑娘瞄了宋珪一眼,仿佛不滿他的說辭,便抬眼一笑,披露道:“父皇,那日賞花,安樂也曾同去,可並未見到二皇兄呀?”
皇帝一凝眉,那兩位皇子的表情馬上也跟著變了。
宋珪沒料到她當著皇帝發怒也敢口無遮攔,立刻回頭暗暗瞪了她一眼,威脅之意不言而喻。宋玠展開寬袖擋住他的目光,麵上對他笑著,嘴上卻哄那姑娘道:“珪兒當日一直坐在轎子裏,你當然不知!”
他這句話裏,不知帶過了什麼秘密,宋珪一見他眼中銳意,額頭上頓時就滲出了汗珠。好在這是禦前,不等皇帝開口,他已收回目光,重新端正了儀態,道:“誠如皇兄所言,安樂,你誤會了。”
皇帝垂目看著他們三個。
安樂聽宋玠也這樣說,便隻笑笑,不言語了,垂頭等著皇帝發話。宋玠宋珪兄弟倆亦複如是,都垂頭跪著,等皇帝定奪。
皇帝緩了口氣,道:“珪兒,下去。往後再不準出書房寢宮,隻將《萬民鑒》好好背過了再來見朕!”
宋珪忙道:“是。”
說罷躬身退了出去,才鬆了一口氣。
隻罰了禁足,他想道,想必父皇還並未真正動怒。
但是那天,他雖沒去賞花,卻的確在轎子裏……見了一個人。皇兄如何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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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珪退下後,兼明殿便隻剩皇帝、宋玠、安樂三人並一些下人,皇帝命了自己一雙兒女起身。宋玠落座後,微微皺了眉,用了點責備的語氣道:“安樂,珪兒那自然是托詞,何必給他難堪?”
那安樂明顯是位公主了,也看不出她多大年紀,隻見一雙眼又清又亮,是全然沒見過什麼髒東西的眼神。她微微傾身道:“我哪裏是給二皇兄難堪?是他扯謊在先。我們父子兄妹,有什麼事不可明說的?原本不過是背不出幾句書——這又是他自己不曾好好用功,還非要拉皇兄下水,哪來的道理?”
頓了頓,她又氣道:“二皇兄原本也並非如此,怎麼近日……”
她將手往前一擲,人倒往後一仰,不大個人,偏偏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皇帝歎了口氣,憐愛道:“如玥,前朝的事你不知,這裏倒有些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