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滿意了?”
她到底不忍心,解了綁著他的紅綾,施了個小訣弄幹了他濕透的錦衣和烏發,又倒了杯熱茶給他暖身子。
又走到他身後,散開他微微淩亂的烏發,欲重給他束發,一時不察,被他握住了手。
他的手還帶著剛剛雨夜的寒涼。
“你……是真的?”他的聲音沙啞,輕得仿佛外麵的雨滴都能打碎。
芙華覺得好笑,“不是真的難不成是假的?”
她拉過他冰冷的手,用自己的手一寸寸暖著,此時剛剛的一切慍怒都通通化作了對他的心疼。
這句話似乎觸動了哪吒心底某個隱秘敏感的角落,他眸色一深,手上微微使力,芙華一時不察便跌進了他的懷裏。
他身上的檀香侵入她的呼吸,少年的臂膀環住她的肩背,甚至在顫抖。
“我好想你……”
心跳好像不受控製了,如窗外驟然猛烈的雨聲。
“十年,三千多夜,你卻忍心隻入了我三次夢,次次都笑著,卻說怨我,惱我,嫌我,恨我。”
“我倒是寧願你當麵跟我講,也好讓我放了念想。”
芙華哭笑不得,頗別扭地拍了拍他已然寬闊的背。
三界間,她隻有一見他便沒了法子,七竅玲瓏心思一竅也不願使在他身上,隻得捧著一顆沉甸甸的真心拿給他看仔細了。
“我若怨你惱你,先前對你的好不都打了水漂?你知道,我從不做虧本買賣的。”
複又玩笑道:“這樣粘人,以後可怎麼娶媳婦?我可是應了師傅,要看到你成家立業兒孫滿堂的。”
“我不想娶別人!”
他似突然便慌了,撤開些身子,微有些上挑的鳳眸定定瞧著她。
芙華刻意避開了他的視線,撫了撫他眉心朱砂,嘴角的弧度從未變過。
“小混蛋,太晚了,乖乖睡覺,我彈琴給你聽,好不好?”
旖旎被無聲打破,三萬歲的她瞧著十七歲的他總歸是孩子。
這,正是哪吒最怕的,又最無從下手的。
他卻從未滿足於在她身邊僅僅做個孩子。
芙華帶他到偏殿安頓下,取了最軟的雲錦被給他蓋上,還拉上了鮫紗屏風,生怕自己麵對他彈琴會擾他淺眠。
她的琴是伏羲正趕上她三萬歲整壽時送的賀禮,是他親手所製,取天涯界梧桐聖樹做琴身,寒極冰蠶絲做琴弦,世間絕無僅有。奈何她素來懶散,不肯勤加練習,隻習得其神韻,遠不能提技藝精熟,九重天上強於她的樂仙比比皆是,但隨手奏一曲愉悅身心倒是尚有結餘。
一曲仙樂奏到晨光熹微,芙華早就不知何時睡深了,更不知是何時被人抱到了床上,卸去了綰發的釵環,眉心舒展,好眠至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