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寧城北,西子灣小區。
正是午夜時分,白日裏喧囂的城市漸漸息聲,小區的人聲與狗吠都隱於黑暗,隻有微風拂動,帶來窸窸窣窣的聲響。
夜空中,絲絲縷縷的黑霧纏繞著月亮,原本皎潔的月光暗淡下來,無力地穿過破舊的窗簾,灑在屋中。
16棟405號房。
臥室裏一片安靜,書桌的台燈還頑強地亮著,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趴在桌上,右手握著一隻筆,人卻已睡的香甜,桌上攤開的試卷上隱隱可以見到可疑的水漬。
燈光吃力地籠罩著書桌,而在燈光之外,房間仿佛被蒙上了一層黑色濾鏡,隱約能看見靠牆的地方,擺放著一個木質嬰兒床,被子微微隆起,小小的身影正在裏麵安靜沉睡。
窗外陰沉的夜色,絲毫也沒有影響這小房間內的溫馨。
吱呀——
房間的裝修老舊,門軸幹澀,開門的時候,聲音就像嬰兒在尖叫,十分刺耳。
臥室的門被輕輕推開,一位年約40、身材豐腴的中年婦女,端著一杯牛奶,靜靜站在門口,看著房間內的兒女。
“囡囡,喝杯牛奶吧。”
少女仍舊趴在桌上,沒有回應。
門外的婦女等了一會,見女兒沒醒,便開始向屋內慢慢挪動。
門上的木刺和發福的肚腩摩擦,棉質睡裙被勾起出幾道皺褶,隱約有紅色透出,她卻絲毫未察覺。
很快,她肥碩的手臂也擠進了屋中,將那破舊的木門關上。
老舊的軸承發出最後一聲尖叫,終於驚醒了桌上的少女。她抬起頭,看到端著牛奶的媽媽,不好意思地擦了擦嘴角。
“媽,今天作業有點多,還沒有寫完……”
“很晚了,今天先睡吧。”
婦女把牛奶放在書桌上。
隨著她的動作,杯中的牛奶蕩漾,幾滴液體灑在桌上,泛出暗紅色的光澤,一股香醇的味道彌散開來。
少女的目光卻並沒有停留在杯子上麵,她保持著剛剛的姿勢一動不動,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的媽媽。
然後,她慢慢咧開嘴角,直至耳根,汙黃的牙齒間掛著幾縷肉絲,猩紅色的液體一滴一滴地滴在試卷上,形成一大片水漬。
“可是媽媽,我,有點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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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5號房的黑霧越來越濃稠,如觸手一般,無視了牆壁的阻礙,向周圍擴散。
隔壁,404號房間,黑色的霧氣彌漫過來,想要將床上的人包裹。
好冷……
秦非不自覺地裹緊了被子,可是那股寒意仿佛深入骨髓,連他的意識都要凍碎。
迷迷糊糊間,他看見自己的腦海中,一顆瑩亮的白色珠子靜靜懸浮。
自從三年前爺爺去世之後,自己總是時不時能“看見”這顆珠子,並且能夠清晰地感知到它的存在。
一開始他以為是自己長了什麼腫瘤,但檢查了幾次,都無法觀測到這珠子的存在,身體也沒有任何不適。
久而久之,秦非也就習慣性地無視了它。
直到半年前,城內的汙染加重,即使是晚上,濃重的霧霾也經久不散,這顆珠子也產生了一些變化……
黑霧無聲地侵蝕著他的身體,瑩白的珠子漸漸被淹沒。
就在珠子即將被淹沒的一刹那,陡然散發出一陣光芒,黑霧仿佛遇到了天敵一般,瑟縮了一下。
然而那珠子十分霸道,光芒更盛,所過之處,黑霧一絲不剩地被吸走。
很快,秦非身體裏的黑霧已經消失的一幹二淨,珠子卻仿佛並沒有滿足。
光芒,更亮了。
房間裏的黑霧向秦非聚攏,他的身體仿佛一個無底洞般,所有的黑霧一觸碰到他就會消失不見。
直到房間重新回複往日的模樣,秦非猛然睜開了眼睛。
身周的寒意仿佛從沒有出現過一般,一切如常。
“做噩夢了啊……”他喃喃道。
最近公司不景氣,聽說要裁員,自己可能有些緊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