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硯兒,快護懷王走,別管我們,快走啊”
徐鎮翊血染全身,雖然已是力竭,卻依舊揮舞著早已崩刃的長刀,厲聲地吼著。
在他的身後,北狄的重甲虎騎軍已然殺至。
近八千重甲鐵騎如同城錘般撞翻了所有的阻擋,數千柄雙刃長槍也將一具具屍體挑翻於半空,瞬間便衝破了衛軍所組成的重重防線。
“小弟,快走,二哥去擋住他們,你快帶著懷王離開這裏”
徐清賦身上的盔甲俱裂,鮮血正從破損的甲胄中流出,淌在馬鞍上,滴落在黑紅的血泥裏。
他回頭望了一眼自己的弟弟,滴血的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而目光中卻是帶著不舍的訣別。
“爹二哥”近百人護衛的戰車旁,一名少年神情激憤地大吼。
望著父親和二哥義無反顧地衝殺而去,少年人的眼中充滿了淒然之色。
他知道父親和二哥回不來了,那是一條赴死的路,也是領兵之人最終的結局。
“走啊快走啊”
“弟兄們,隨我向前,大衛之軍不可辱殺啊”
★★★
衛武二年。
由於衛朝的國力衰弱,內亂不止,導致朝廷無力顧暇北境。因此,博日格德草原的北狄人有了狼子野心,大舉進犯衛境雲州。
北狄人本是遊牧民族,善騎射,所組建的重甲虎騎軍更是悍勇。
在雙方的對陣中,北狄軍勢如破竹,連番擊破衛軍在北境雲州的布防,一舉攻下了雲州的軍事重鎮幽都。
衛軍在無力抵抗下,連連敗走,不得不退到都穀郡一線死守。
★★★
雲州,位於衛國的北方。
雲州境內,如同臥龍般的龍脊山山脈自西向東進入雲州,將雲州和博日格德草原分隔開來,並在都穀郡低下了高貴的龍首,深深地紮入地下,沒了蹤跡。
雲州,平陽城。
此刻,夜意闌珊,蒼穹上的星輝似波,月色如水。
南西巷,雲州將軍府內,徐清硯從床上坐了起來。
他做了一個好長的夢,真得好長,仿佛過了一世。
徐清硯先是夢到一個年紀剛及總角的小女孩,胖嘟嘟地臉上眉眼帶笑。
尤其是女孩那粉嫩白透的肌膚,即便是在夢裏,都讓人想要去碰觸一下,卻又怕一觸即破。
夢境中,自己將一塊玉佩戴在了小女孩的項間,墜於胸前,並且還稚嫩地說:“蘇蘇,我娘說這叫麒麟獸,我有一塊,也送你一塊,它會保護你的,是我娘說的呢!”
隨後,徐清硯又夢到了小女孩一家人被驅趕離府,她們望過來的眼神中滿是仇恨。
都說是父親殺了蘇蘇的爹爹和兄長,但徐清硯直到如今也不相信,父親絕不會那樣做。
夢裏,徐清硯見到了二哥。
徐清賦滿身鮮血地站在自己的麵前,隻是在笑,沒有說一句話。
“二哥,你回來了嗎?”徐清硯不停地大喊,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卻怎麼也發不出一點聲音。
醒來之前,徐清硯夢見了父親。
父親那蒼白地雙手緊握著自己,眼神裏透露著不甘和不舍。他想抱起父親,可什麼也沒有碰到,也便醒了過來。
星光透過窗欞斜射進臥房,灑在地麵上,留下了斑斑亮點。
徐清硯用手拍了拍臉,抹了一把眼角的濕潤,坐在床上愣了片刻。
近來,他覺得有些疲乏。
諸多的軍務,讓這個剛及弱冠之齡的年輕人有些疲倦,麵容上也多了幾分憔悴。
然而,這是他自己做出的選擇。
當年,父親與二哥帶著一千輕騎,義無反顧地衝向北狄軍時,他知道爹爹和兄長是在為他而拚命,為的就是讓徐家能有人再領兵抗敵。
懷王康睿承襲帝位時,曾要調徐清硯入京。
徐清硯拒絕了皇帝的好意,卻讓大哥徐清臣和小妹徐初霽去了京城。
大哥是個文官,是那種在朝堂上衣著莊重、斂容肅穆的文官,不該留在戰亂不已的雲州。
另外,大哥經常念叨“月是今朝月,人是他鄉人。”
徐清硯覺得大哥是在想念京城,想念徐府裏的那一汪清池了,不該待在塵沙飛揚的雲州。
小妹初霽是女孩子,應該和母親一樣在閨閣內撫琴弄弦,描花繡鳥,過著大家閨秀的日子,也不應該在這裏。
正因如此,徐清硯送走了大哥與小妹。
徐傅氏沒有走,她要留在小兒子的身邊,更是想要尋回夫君和二兒子的屍骸。
“陛下,徐家該由我來守雲州,守北境了。”
時至今日,徐硯記得自己說出這句話時,皇帝康睿的神情中有著讚歎,可更多的卻是一種悲壯。
康睿離開雲州時,冊封徐清硯為雲州撫遠將軍,掌轄北境諸多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