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三子回屋的時候,天還沒有全黑。巷子裏各家都是香氣,有的燒雞,有的燒魚。巷子口還有幾個小孩子在嬉戲,一位父親在逗著兒子玩剛做的竹鳶,劃過樹叢,葉子沙沙作響。

巷子口往裏走第四家,便是小三子的家。

“娘,我回來了。”剛進屋的小三子急不可耐地往灶屋裏尋去,“今日裏散得早,不見天黑,徐先生便叫我回了。水呢?渴死我了。”

灶屋裏應聲的婦人便是小三子的娘親,穿著樸素得不能再樸素的一身素色麻衣,雖不是什麼華貴衣裳,倒也整潔幹淨,一頭青絲隨意挽了個雲髻,就著灶屋的筷頭插在頭上,露出了白皙的頸脖。

婦人應聲看著小三子,眉目間便透出了溺愛,看著自顧自拿瓢盛水喝的兒子,笑罵道:“回來便回來。又自顧自地大聲呼喊,講過多少遍了,不要走急了喝生水,你偏喝得這麼著急,拔著涼氣了怎麼辦?”

說著便去奪了小三子手裏的水瓢,問道:“今日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徐先生準你回來的?還是你自己吃不得苦,跑了?”

“娘親,你還不了解三兒我嗎?什麼苦我吃不下?”小三子拍拍胸口,接著道,“徐先生讓我回來的,說是今日早歸,今日起便不用再去了,他說時候到了。”

“時候到了?什麼時候?”婦人有些納悶,“徐先生說不去便不去吧,你隻要不哄騙我便是,這是你爹臨行前交代我的——萬事聽徐先生的。倘若你哄騙,看你爹回來不扒你一層皮!”

“知道啦,娘親。”小三子笑著接道,“今日裏徐先生還交代了兩件事,叫我一並記好,你且等我再喝一瓢水,一並講與娘親聽。”說完並奪過婦人手裏的水瓢,嬉笑著盛水去了。

“徐先生說:‘這個一嘛,我這幾日饞了,想吃牛肉,三兒可有法子?’”小三子學著徐先生語氣,說出了這第一件事,婦人便驚了一跳,趕緊過來捂著小三子的嘴道:“哎喲,我的兒啊,可別胡說啊,朝廷要聽著了,吃牛可是要砍頭的啊!可不胡說,可不胡說……”

“哎呀,娘!”小三子掙開婦人的手道,“徐先生說了,家裏的那頭老牛明日裏便時辰到了,你自將牛角牛筋牛皮交於衙門,牛肉便煮與徐先生吃,牛也算圓滿了。”

“徐先生說的?”

“徐先生說的!”

“你沒哄騙娘親?”

“沒哄騙!”

“那你且說第二件事……”

“第二件便是,徐先生說他給我的東西讓我保管好,也算是他用東西換了這頓牛肉……”

“什麼東西?你拿徐先生什麼東西了?娘親看看……”婦人有些著急了,拉著兒子的手指有些泛白。

“沒有啊,我也不知道。徐先生說是給了,隻管叫我保管好,我自己也尋不著東西。”小三子有些無辜。

“那徐先生給你什麼了?他說沒說?”

“徐先生說,他把心交與我保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