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涼的刮骨風最是折磨人,趕著臘月朔風呼嘯,寒月掛天,風裏藏著刀。
冰原一望無際,白雪皚皚,三尺厚的冰腳踩在上麵很結實。
北涼隻餘一個顏色,白色。
即使實力到了脫胎境也難擋刮骨風,更何況普通的凡人。顧百煉拉緊帷帽生怕它被風吹走。
整個北涼被禁製籠罩,地廣人稀,尤其是極北的荒天原更是人跡罕至。
麵頰被吹得生疼,腿上似掛了千斤重擔,腳下步履維艱,原本體力充沛的身體此刻變得沉重破敗。
顧百煉試著揮舞了一下長劍,所擊之地沒有任何動靜。往日還算鋒利的劍氣無法使出半分,丹田枯竭存不住一絲內力。
這就是北涼的禁製,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得安安分分,除非你是入聖境高手。
從一開始的直立行走,逐漸壓彎了腰和地麵近乎平行。他力竭難撐,手中的劍杵在冰裏,右膝跪在地上。
到底還有……多久才能到,他堅持不了了。
眼前一黑,顧百煉重重地摔倒在冰原。
暈倒前他想到今天是小年,估計師兄他們都在暖閣圍著八仙桌旁吃飯,暖閣燒地龍肯定特別暖和,就像現在。
好暖和,臉也不疼了,好想睡上一覺。
“爺爺,小哥的病什麼時候才能好?”嬌俏的女音聽起來夢幻非常。
老人的語氣很和藹,又帶了一絲擔憂,“刮骨風傷皮肉事小,傷骨事大。”
“爺爺你不是妙手回春的嘛?難道爺爺是騙人的?”女娃的嘴巴氣的鼓鼓的。
“你個小色鬼!”老人戳了一下女娃子的肉臉,“去看看藥煎好沒?順便在把藥材也一並磨了。”
“爺爺——”
“還不快去——”老人假裝板起臉來。
女孩走後,老人仔細端詳躺在自己麵前的少年郎。
三庭五眼,劍眉星目,眉宇間含著堅毅之氣,生的很是俊朗。
身板已經抽條,如同日益茁壯的幼樹,根係正在不斷擴張盤踞。
“小郎君既然已經醒了,為何還不睜眼?”老人順了把胡須。
“呃。”顧百煉有些難安勉強從席上撐起身體,“是您救了我嗎?”房間飄著藥香,窗明幾淨。老人臉上雖然溝壑縱橫,渾身卻有令人難言的方外之感。
“無妨,先躺下再說。”老人撚起小茶盞細啜一口,“小老兒攜孫女外出采藥,途中偶遇受傷的小郎君,便帶回來用藥石仔細醫治。可有感覺到不適?”
“多謝老先生,並無。”顧百煉欲言又止,身上嶄新的白衣應該是老人換的,隻是……他身上那些東西在哪裏?
老人像是看穿了一切,“你的東西還有那把劍全都放在那邊的桌子上了。”
“小葉子。”
“來了!爺爺。”女娃趕忙從外麵跑進來,看到顧百煉睜眼特別開心,“爺爺藥煎好了。”
顧百煉小心接過藥碗,黑漆漆的湯藥散發著一股苦味。
“喏,給你。”女娃遞上幾枚蜜餞。
顧百煉搖搖頭直接一氣喝下。
“你不怕苦?”
“我更害怕疼。”少年的聲音充滿中氣。
“小郎君為何要來這北涼?這兒可比不上東吳和西楚。”大陸分為北涼、南越、西楚和東吳。
北涼荒蕪,東吳富碩,西楚開明,南越神雅。
“想必您也知道了,我體內的極陰之力無法化解,在體內橫衝直撞,全身經絡恐怕不多時就會廢了……無奈隻得趕來北涼借這天地之力壓製內力。”想到那段恐怖的經曆,顧百煉手打顫差點把藥碗打碎,嘴裏的苦澀不及心頭萬分之一。
紫衣客就像一把刀,一把在他心髒上狠狠剜了一下的刀。
他活不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