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斯帕被透過窗簾縫正好照在她臉上的一束陽光弄醒了,她瞄了一眼牆上的掛鍾,在心裏發出了一聲哀嚎。
初夏的白天已經很長,現在距應起床的時間還早,維斯帕卻怎麼也找不回剛才那種睡意了,而要現在就從床上爬起來又讓她很不情願。
正在糾結時,房門被從外麵推開了一條小縫,有人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
“咦?”羅迷莫斯略有些驚訝地一挑眉毛,“我吵醒你了?”
“沒,我剛好醒了。”維斯帕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那就起來吧。”羅迷莫斯走到窗邊,唰的一把拉開了窗簾。
“難得今天上午沒什麼事。”維斯帕用眯成一條縫的眼睛充滿怨念地看著她,“你這不用睡覺的家夥,享受不了賴床的美妙感覺是你的損失。”
“我隻是不需要像人類那樣睡覺,並不是不能。”羅迷莫斯說。
睡眠與休憩也是阿爾達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重要到有一位維麗專門司掌它們。然而直至今日,羅迷莫斯仍舊不能完全理解其中的奧妙所在。。
羅迷莫斯精力旺盛,鮮少有疲憊到必須睡著的時候,但她確實也有幾次睡得像個人類一樣的經曆,那更多是出於好奇,因為據說那種睡眠是最接近於死亡的體驗。
盡管如此,羅迷莫斯並未從這幾次嚐試中琢磨出睡眠本身的樂趣來。在她看來,睡覺應該是為了緩解長久勞作的疲累而不得以要進行的活動,而不是一件能從中得到單純樂趣的樂事。
同樣是人類為了維持生命而必須做的事,吃除了填飽肚子之外,至少還能給予舌頭一些味覺,但是所謂睡眠,不就是進入一種毫無知覺的狀態嗎?這有那麼快樂嗎?既不能創造任何實際價值,也沒有任何感官上的刺激,如果能在睡眠中得到伊爾牟大人的恩賜,那還算有點意思,但夢境到底是虛幻的,而且夢到什麼也並不完全受自己控製。
羅迷莫斯一度認為,隻有那些對現實非常不滿,又沒什麼能耐去做出改變的人才會貪戀睡眠;隻有在清醒時感覺到的痛苦多於歡樂時,無知無覺才反倒會變成一種享受。
不過她很快就意識到這一想法是錯的。
因為就連格洛芬德爾也會賴床。
格洛芬德爾當然不是懶惰的人,完全清醒時,他可能是所有貢多林精靈裏最歡樂活躍的那幾個,但這顯然與他在剛從睡夢中醒過來的頭十分鍾裏全身心地抗拒起床並不衝突,而且這種情況在冬天似乎尤為嚴重。
所以羅迷莫斯最終得出的結論是:一如的造物們,是一群的確在為自己擁有理智而驕傲的前提下,追求最大限度地拋掉它們去讓大腦失控的奇怪生靈。
“我也不想催你。”羅迷莫斯說。老實說,維斯帕就是一覺睡到下午她也無所謂,“可是伊爾法林一會兒就要過來了。”
她的話音剛落,外麵的敲門聲就適當地響了起來。
維斯帕一個軲轆翻坐起身,伸長胳膊去夠昨晚被她隨手甩在床尾的內衣。
“我讓他在外麵先等一會兒。”羅迷莫斯說,轉身往外走去。
“他一大早就過來幹什麼?!”維斯帕不客氣地大聲抱怨,一點不顧及外麵的人會不會聽見,“合格的紳士應該給女士留出睡美容覺的時間。”
“他是過來幫我忙的。”羅迷莫斯說。她把門打開一條縫,輕聲對伊爾法林說了幾句什麼,維斯帕驚悚地發現她的表情和語氣在開門的刹那間變得陌生起來,柔聲細語,眉眼含笑——完全開啟了蘭玟模式。
“你怎麼還在那發呆?”然後她關上門一轉身,瞬間又恢複了她慣常那副高傲冷淡的模樣,變臉速度讓維斯帕都連連咋舌。
“你對我可沒那麼溫柔。”維斯帕吃味道。
“我對傻子的耐心向來有限。”羅迷莫斯說,將維斯帕扔在地板上的裙子撿起來遞給她,“而且我以為你清楚,我和伊爾法林最近一直在排練納奎麗的新戲。”
“知道是知道,我就是沒想到你會願意配合他堅持這麼長時間,我以為你很快就會厭煩。”維斯帕胡亂把裙子套到頭上。
“既然我答應了,沒有特殊理由就不會輕易反悔,畢竟誠信是做人的基本原則。”羅迷莫斯說,她說這話時氣定神閑,麵不改色,讓維斯帕大為敬佩,“我知道你不信,但這是真的,我通常不會毀約,除非我在做出承諾時就沒打算遵守這個約定。”
“我以為‘你不願意’就算一個特殊理由呢。”維斯帕嘴裏咬著一根發帶,草草攏了幾把頭發,含糊不清地與羅迷莫斯說著話。
“這要看具體情況。”羅迷莫斯說,“單就這次來說,我也沒有那麼不願意。”
維斯帕手上一個沒勾住,梳到一半的發髻全散了開去,前功盡棄。
“轉過去,我給你梳。”羅迷莫斯看不下去道。
維斯帕聽話地轉過身,她安靜地讓羅迷莫斯用一分多鍾的時間就給她挽好了一個她自己半小時也梳不出來的完美發型,在羅迷莫斯順便把她一旁的腰帶也拿過來準備係上時,維斯帕突然冷不丁出聲問道。
“你給伊爾法林也梳過頭發嗎?”
“沒有。”羅迷莫斯回答,有點莫名其妙。
“他沒有讓你幫他梳一個精靈發型嗎?”
“我教他怎麼梳了,用我自己的頭發做的示範。”羅迷莫斯說,“那是最基礎的一種編法,很好學,而且足夠用了。格洛芬德爾大部分時候都隻梳那種發型,他頭發太多,還很卷,他又不是那種會把耐性花在用一個小時打理頭發這種事上的人,有時候他甚至隻梳個馬尾就敢出門,你要是精靈你就知道這有多離譜了。別吸氣了,你是不是又瘦了?”
“最近天氣越來越熱,我開始有點吃不下東西了。”維斯帕嘟囔道,“我以為對你來說多複雜的辮子都不難梳呢。”
“哦,對我來說是不難,尤其是男式的發辮,幾分鍾的事。”羅迷莫斯說,“但格洛芬德爾的頭發又不長在我的腦袋上,我總不能親自上手給他梳。”
“你不能嗎?”維斯帕大吃一驚,“我以為這會是經常發生的事呢,就像你經常給我梳頭一樣。”
羅迷莫斯歎了口氣。“你也看過不少有關精靈的研究了,總該在腦子裏留點東西吧。”她說,“頭發和耳朵,對精靈來說是很敏感的部位,除非關係非常好,否則他們一般不會互相梳頭。”
“這我知道啊,”維斯帕說,“就是因為我知道,我才以為你肯定給伊爾法林——或者說給格洛芬德爾大人梳過頭發呢。我以為在你露餡之前,你們至少已經跟一家人差不多了呢。還是說精靈之間連親人都不會給對方梳辮子?”
羅迷莫斯沉默了片刻:“我和格洛芬德爾並沒有親近到那種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