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雲壓城,濃煙紛亂。
西北戰事隨著林純伊快刀斬下首領諾汗的頭顱而告終,隻見馬背上的身影,探身下俯,著手一撈,隨即便將地上那枚血淋淋怒目圓睜的首級舉過頭頂。頃刻之間,引得底下的一眾士兵沸騰不斷,歡呼連天,響聲劃破了濃雲遮眼的穹頂,顯露出了縷縷金光……
皇城之中,獲知邊關戰況的皇帝與大臣如蒙大赦,決定立即擬旨,招其歸京,接受封賞。
元亭身為現任的司禮監掌印太監,完成那詔聖旨最後的批紅,便將它通過百裏加急,傳到西北去了……
林純伊接旨後議決立即歸朝,不日,軍隊便到了城門外。
雖然身為當朝唯一的異姓王,但林家世代奉命鎮守邊關。在京師能證明林家爵位的也隻有一處常年空置的王府。
林純伊抬眸一視頂端的石匾“王城”,勾起嘴角的一瞬上揚。隨即睃了眼身後的軍陣,抬手一揮,沉聲道:“進城!”
她雖為一介女流,但事逢戰事從無敗績。也正因如此,近年來功勳不斷,再者當今聖上多疑,怎會將執掌三十萬精兵的異性王爺放任邊關,為防止功高蓋主,極大可能是想借這次封賞的由頭,把林純伊留在京城。
皇城內一向人口稠密,今日為了迎接鎮西軍和煜王歸朝,人群自行站成兩批。貼身於街牆之上。
林純伊身著一襲淡藍團花戰袍,外附一套銳氣逼人的銀灰鎧甲,韁繩微拽,直踱入城。百姓見此,紛紛落膝,低埋頭頸,不敢直視。唯有幾位想一睹王爺風采的官家小姐,偷偷站在巷口裏借機瞟著。
林純伊常年在戰場廝殺,不似一般閨閣女子柔情似水的長相,但也不是獷粗野蠻的武士模樣。隻見她劍眉英挺,雙眸銳利狹長,棱角分明卻不失女子嫵媚的臉龐,讓幾位小姐都不禁要向她暗送起秋波來。
“王爺,前麵就到皇宮宮門了,是否要屬下一同陪您覲見?”這聲音從林純伊身後傳來。
“不必,今日我獨自進宮。”林純伊嘴角銜笑回道。接著向後掃了一眼,眉間疏了疏:“王叔,你不必擔憂,我不過是去受個賞罷了。”
林純伊口中的王叔,名喚王則眉,原來便跟在林依純父親身邊當軍師,自從前任煜王走後,他也受托一直陪在林純伊身邊輔佐他,原先林純伊剛剛上位時,爭議不斷,也多虧他在旁出謀劃策。
皇宮之外,林純伊翻身下馬,驀得回頭,高揚聲音,不鹹不淡道:“你們先與王將軍回軍營,晚上本王與眾將士不醉不歸!”
“是,將軍!”這聲音震耳欲聾,與肅穆莊嚴的皇城格格不入。
見煜王來到宮門外,兩位身著青灰色衣裳的太監,腳步明快的向林純伊走來,低著眼,抿了抿嘴,心底略顯生畏的輕聲道出:“王……王爺,入宮覲見不可攜帶刀劍。煩請王爺……將腰間佩劍先交由奴才來保管。”
林純伊這幾年每日都過得雷厲風行的,初回皇宮還真是有些受不慣這些個吞吞吐吐,慢慢悠悠的樣子。
其中一位太監,見她眉間微皺,心中也隨之一顫。林純伊單手將腰間的佩劍一扯,懸空一丟,玩味勾笑道:“沒接住的話,你們倆頭就歸本王了!”這話直教那兩位神經緊繃,心中頓時如緊鑼密鼓。好在成功接在手中了,看著煜王走遠的背影,他倆心中慌亂才逐漸消散,不約而同的向她作了個揖。
這是林純伊時隔十年重回皇宮,十年來她早已與當時被接出皇宮的八歲小女孩判若兩人,但這皇宮十年之間,除了住在裏麵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其他的便什麼也沒改變。
虛偽,冷漠,自私……
跨過三清池便是光明殿了,那個離權力最近地方,今日舉國所有有權有勢的人,都在等這位戰功赫赫的煜王——林純伊。
林純伊凝住心神,抬腳跨過了最後一道門檻。
“煜王殿下到!”門口報駕的太監費勁地用他尖而細的聲音的喊著。
這讓林純伊頓時擰眉,往自己的耳朵那揉了揉。看見朝中大多的官員都齊齊轉身作揖,林純伊也按禮數躬身回應。
“煜王!”一聲渾厚的聲音裹挾著些許冷冽的滋味向林純伊正麵襲來。
“參見陛下。”那位就是當今的聖上朱乾,林純伊大步流星的走上前去,單膝跪地,雙手抱拳,向其請安。
一聲平身後,林純伊緩緩起身,轉頭一睃便瞧見了他,正與身邊那群大臣一同站著。
林純伊曾想象過在無數的場景與他重逢的畫麵,當然也包括在朝堂之上。原本那些在心中反複推敲練習要對他說的話,在看到那張溫潤如玉,眉目如畫的臉龐的一瞬間,一切都化作齏粉,這些年她宛如一頭困獸,將自己囚禁在那段有他的回憶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