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此,他終是開了口,似不得已才答了她的話一樣。
應懨說:“我需要一些陽壽。”
當即,尤梨神情一定,緩緩落下麵孔,疑惑反倒更甚——他一個鬼官,又沒法去投胎轉世,拿陽壽有何用?莫非這年頭,連做鬼也要用到陽壽了?
應懨一打眼便能將她的思緒猜個一二,可他自然沒有要為其解惑到底的義務。
他背過手,見她還在深思著,於是也不再顧她,徑自做到香檀案後,狼毫蘸墨,開始無聲批閱陰界的奏折。
尤梨瞧著他那副倨傲的模樣,頓覺索然無趣,亦懶得再同他講話,鼻哼一聲重坐回了太師椅上。
-
那後來,尤梨在酴醾穀的日子過得可謂是很悠閑很無趣了。
平日裏她隻用按時泡泡藥水,其餘什麼事都不用她幹,那太師椅都快給她癱出印記來。
偶爾,她也能撞見應懨手底下其他的引魂人,皆是帶著裝有惡鬼的琉璃瓶匆匆趕著前來複命的。
若是看到尤梨,他們會禮數周全地朝她抱個拳,算是打過招呼。
有幾個見的次數太多,都已經混熟了,尤梨甚至隔著老遠就能憑借他們的身形叫出對應的名字。可有的隻見過一次,便再沒出現過。
她打聽之後才得知,那些引魂人出了趟任務便再沒能回來,大抵都毀在了與惡鬼的各種混戰中。
他們生前幾乎都是響當當的人物,哪怕成了活死人也是厲害的活死人。應懨不僅修複了他們,還在他們體內灌入了他的小部分靈力,讓他們足以強大到有能力去對抗惡鬼。
但惡鬼也有特別強大的存在,若是碰上這類惡鬼未能降伏,他們便隻有魂飛魄散屍骨無存這一個下場。
最開始,尤梨意識到引魂人的數目卻不會因此減少,反而還會露出一個從未見過的生麵孔。
後來她才知,應懨總能不知從何處時不時地就撿幾具屍體回來,於堂前點一盞冥火,開始下針修複屍體。
每當這時,尤梨都不敢靠近打擾。
他的那些紙人們全肅立圍在堂外,透著火光的蒼白,繚繞著從藥童中傳出的似咒語的歌謠。
“一針折兮,屍骨兩全;
二針折兮,魂歸故土;
三針折兮,死者為生,可不入輪回……”
……
一連躺了幾日,尤梨愈發覺得悶,左看看右瞧瞧,很快把主意打在了應懨的紙人們身上,開始拿它們消遣解悶——
於是接下來的好幾天,都可以看到尤梨追著它們滿院跑的場景,嚇得紙人們一個比一個跑得快。
尤梨追不到別的,就把腿腳最慢的那個提溜起來丟進池子裏,看它無聲地在水中撲騰到浸透後掙紮著爬上岸,然後哭哭唧唧朝應懨所在的屋子飛去。
亦或是讓它們陪自己下棋。
可這沒堅持多久,下了幾盤後尤梨發現自己竟然下不贏這些紙人,因著她要麵子,所以在這之後就放棄了,繼續想著別的消遣。
沒過多久,尤梨又把樂趣變成在它們臉上作畫。
那些被尤梨“欽點”過的紙人從書房出來後,都會頂著一張畫了兩隻王八的臉晃蕩到應懨眼前,最後讓應懨黑著臉收回去重造。
應懨不在的時候,這些紙人會變成不太開心的樣子,喪喪的好像被主人遺棄了的小狗崽。可如果這時候尤梨突然出現的話,它們又會馬上精神抖擻起來。
因為跑得慢,容易被丟池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