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淩冽,漫天飛雪。天地間一片銀裝素裹,隻有幾株紅梅傲然而立。
纖弱的少女閉目站在紅梅樹前,身著單薄的雲英紫裙,雙手垂落於兩側,指尖被凍得微微蜷縮。
冷風拂過瑩白如玉的頸,少女猛然一哆嗦,繼而緩緩睜眼
鋪天蓋地的冰寒襲來,渾身冷得發僵。卻絲毫動彈不得。
飄雪傾落,覆於少女的發頂、肩頭。
良久,少女神思漸散。在即將被冰冷漆黑吞噬之前,後背忽得貼上一具溫熱的胸膛。落雪消融、思緒回攏,少女鴉睫輕顫,伴著霧蒙垂眸。偏什麼也看不清。
突然,一隻手掌開始悠然輕撫她的脊背。掌心微燙,使她瞳仁一縮,猛地想起來——
如果沒記錯的話,很快那手便會劃破她的皮肉
略等了等,熟悉的鈍痛並未傳來。那掌心忽轉方向,擦過她的蝴蝶骨撫上她的頸。
伴隨著頸側的刺痛,血腥味彌漫至鼻間。視線可及之處的白雪也染了紅,宛若紅梅散落。
她耐心地等著身後的人如以往那般離開,可這回似乎與她想得不太一樣。暖熱的鼻息略過她的頸側,傷口處觸上一片柔軟。
舔舐、輕吮。
血液流失,她的身子逐漸發軟。倒地後,她半睜著眼,終於瞧清了那隻手。
冷白修長、指節分明,覆上了她的雙眼——
“該醒了。”
無喜無怒的聲線裏,透著泠泠的徹骨寒意。
溫若猛然睜眼,呆怔地望向灰白又陌生的幔頂。幾息過後,她飛快地抬手摸了摸汗涔涔的頸。
——沒有傷口,亦無痛感。
從可怖的夢魘中醒來,溫若卻沒有半分鬆了口氣的感覺。良久,直到咚咚的叩門聲響起,才拉回她飄零的思緒。
這是她來到寒韶寺的第三日。
深吸一口氣,溫若掀開薄被起身下榻。因寺中皆是僧人,有諸多不便,這幾日她都是合衣而睡。她迅速整理好衣衫,披好鬥篷緩步至門邊,將木門打開。
“公主。”一位眉目清秀的小和尚端著木托麵露難色,朝她頷首行禮。
溫若環視四周,隻見護送她前來的侍衛仍守在不遠處。她心中了然,這些人守衛為虛,監視才是實。
太後是鐵了心不讓她好過。
見她開了門,侍衛們紛紛朝她望來。
清明的晨光帶著絲絲冷意,拂照在溫若的臉上,讓她的臉色更加蒼白了些。不過即便如此,也難以讓她的傾國傾城之貌遜色分毫。
尤其是那雙含霧的杏眸,璀璨盈淨,似有星辰流光為伴。哪是那麼容易就蒙塵的。
“好,觀逸師父帶路吧。”
聞言,觀逸略微怔愣。自淵政將軍被囚於寒韶寺以來,便由他負責將軍的飲食。然而前不久,先帝崩逝,宮中竟傳了口諭——
讓永樂公主入寒韶寺,與淵政將軍成婚。
先帝孝期,讓公主在佛門清淨地成婚不知是折辱了天家公主還是侮辱了神明。
公主自然是不情願的,這事兒任誰看來都是荒唐至極的。觀逸在心裏喟歎一聲,再點點頭,旋即轉身走在前邊為公主帶路。
冷風簌簌,簷角的積雪未消,天上又開始飄起雪花。
溫若攏緊身上的鬥篷,咬著唇垂下眼眸。她的小屋離淵政將軍所住的院落隻隔著一廊,可她挪著腳步走得緩慢,好一會兒才走到。
然而才邁入小院,她便顫著鴉睫打了個哆嗦。不知怎地,她覺得這裏較別處更寒。
“公主莫慌,將軍他已沉睡數月,近日並無轉醒的跡象。”觀逸推開屋門,欲將手中的木托交給溫若,可見她秀眉緊蹙、一臉畏懼的模樣,到底有些不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