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禦清銀眉緊鎖,功力到了他如今境界,已是心如流水,寵辱不驚之境,何況此刻眼前的徐浣塵,是他多年心血栽培的愛徒,此刻雖似有怒容,卻也不過稍閃即逝,怒色之後,便又歎氣搖頭。
“浣塵,豈可對長輩無禮。”辜禦清淡淡歎道,“隻是穀師弟,墨止亦是我禦玄宗門下弟子,他既身為國死,也稱得上少年英烈,萬裏赴身,是我宗門之失,亦是正道之失,至今日,便不再對他更多苛責了吧。”
穀道梁麵色微有不悅,卻也拱手施禮,又坐了回去。
他耳中聽得分明,辜禦清雖斥責了徐浣塵,但也不過略略一句一筆帶過,而對自己方才所說,卻是著重點評,孰重孰輕,孰近孰遠,已甚是明了,他目光橫著瞟過去,卻見三雲道人此刻雙目微閉,好似事不關己,對外界所言所語全不聽聞,再看田燭,也是麵如菜色,顯然傷勢未複,但饒是如此,田燭亦朝著自己投來讚許目光,對於這位由沈沐川帶上山來的墨止,宗門一眾長老之中,疼愛讚許的,終究沒有幾人。再看雍少餘,更是怒目而視,一張消瘦的麵龐此刻更是好似枯樹樹皮一般,而另一側的寧若芙則是冷眼相看,美目微張,但雙眸之間隱現銳色,忽地一下直似利劍一般,瞪得穀道梁渾身一顫,不敢再去掃視。
辜禦清將他神情看在眼中,隻是覺得好笑,故而問道:“穀師弟修為高深,莫非是受了風寒?怎的渾身冷戰?”
穀道梁慌忙應道:“無事,無事。”
辜禦清這話問得和順,但眾人聽了,卻各自忍住笑意,隻是因為如今禦玄宗五位首座長老自幼皆是同輩,從小知根知底,穀道梁現今身為首座,威風凜凜,但卻是五人之中修行最慢、進步最緩的一人,自幼時便被寧若芙追著滿山亂跑,美其名曰“考量輕功”,實則是寧若芙鬥劍比武輸給了沈沐川,專拿他來撒氣,一旦逮住,輕則紮馬懲戒兩個時辰,重則便要和寧若芙過招比試,終日不是鼻青臉腫,便是腰膝酸軟,穀道梁可謂受盡了苦頭,可也正是如此,日日錘煉,反倒成就了他如今深厚根基,但時至這般年歲,被寧若芙隔空一瞪,仍是不敢對視,此事沉寂數十年,卻無一人忘卻,此刻辜禦清突然問起,眾人想起當初歲月,不禁莞爾。
辜禦清微微一笑,便即正色,說道:“此次魔道猖獗非常,重開百脈會武之事,已是時不我待,我禦玄宗身為正道宗門,不可坐視,隻是此次年深日久,要重回百脈峰開啟此事,須得正道同僚相助,如此,便少不得需澄音寺、寒葉穀派出弟子一同參加,我即可便寫書信,致與祖鴻大師、孟穀主,懇請他們出山。”
三雲道人說道:“師兄心係正道,隻是祖鴻大師近些年來極少踏出山門,孟元秋更是終日流連山穀之間,澄音寺與寒葉穀幾乎隱遁一般,怕是不會重開山門。”
辜禦清說道:“非也,祖鴻大師當年霹靂手段,不知斬殺了多少邪魔外道,這等匡正天下的機會,他想必不會錯過,何況澄音寺有‘鴻、度、廣、業’四位神僧,便是有一人能夠到來,便已足夠。”
“至於寒葉穀,孟元秋穀主雖少涉江湖,然其門下弟子宗正卿,近些年遊曆江湖,鋤強扶弱,我曾得見,甚為敬服,他已得了寒葉穀飛劍精奧,若是他能到來,也是上上之選。”
三雲道人忽然麵露難色,正要說話,辜禦清卻搶先一步開口,說道:“此事我心意已決,至於旁的事由,我自來草擬號召,師弟隻管安排弟子送到各大門派即可。”
三雲道人一句話停在嘴邊,此刻又想吐露,又見著辜禦清態度堅決,反而硬生生地吞了回去,訕訕地拱手領命。
辜禦清說道:“至於此次商議之地,諸位以為如何?該以何人帶著弟子前去?”
眾人聽了,卻也無人立時回答,眾人均知,百脈會武乃是武林之中一等一的盛世,一旦重開,便是決定未來江湖數年乃至數十年走向之事,其間選出的一眾年輕英豪,幾乎便是主宰未來江湖正道氣運之人,此前一屆,已是自短了一籌氣運,如今重開,已是非同小可,若是稍有疏虞,便大失中原武林風範,反長了魔道威風,故而這商定之事,便尤為重要,常言道:萬事開頭難。若要會武順利,便不得不小覷了這商定之事,非得是江湖巨擘名門拿出主意,方才可行,再定出個主事門派,才好統領諸事。
雍少餘沉吟良久,這才說道:“百脈峰是武林聖地,曆代會武,無不是自百脈峰舉行,武道氣運,多半與此有關,雖已沉寂多年,但餘勢猶存,共議會武之事,原該定在此地,隻是畢竟荒疏日久,若要短時間內恢複如初,甚是不易,如今正魔兩道紛爭洶洶,選拔英才已是急如星火,不可拖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