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回歲晚冰霜少,春到人間草木知。
初春時節,空氣中仍夾雜著些許寒冷。慈安宮後院的小花園裏已有了春意,柳條青芽微吐,庭下的杏花尚未綻放,一簇簇一層層的紅色花苞擁擠在樹梢枝頭,猶如數重冰綃輕著胭脂般燦爛。
杏花樹下,一架花梨木秋千上坐著一個年約十三四歲的少女,身材纖巧、麵凝鵝脂、唇似點櫻、眉如墨畫,神若秋水,隻是眉心微皺,眼神裏隱約含著一股憂愁。上身著一襲鵝黃色煙羅衫,下身是蘇繡的月華長裙,腰間鬆鬆地係著一條白紋菱紗帶,長裙曳地,紗帶隨秋千的輕搖飄舞,素淨的衣飾更趁的她膚光勝雪。少女纖纖素手輕輕扶著秋千的兩條藤繩,怔怔的望著遠處出了神,似乎在想著心事,身旁一個著淺碧色宮裝的婢女輕輕搖著秋千。
默然了好久,少女收回目光,輕吐芳言,聲似銀鈴:“燕子不歸春事晚,一汀煙雨杏花寒。春華,去取我的玉簫來吧。”
身旁那個被喚作春華的婢女應了一聲,轉身離開,不到片刻,取了一隻碧玉長蕭回來。
少女將長蕭置於唇邊,輕輕吹起,蕭音很是清淡幽婉,四周寂然,唯有這簫聲悠遠,訴不盡曲中無限的愁意。
這時,離秋千架三丈之遠的翠竹叢中,走近了一名身著明黃團龍紋便服、頭戴赤金簪冠的年輕男子,長身玉立,隱映在翠竹中,凝神聽著簫聲。
禦內總管太監李忠帶著四個小內監匆匆趕上前來,待要開口,見男子手一揮製止,便立即噤聲,垂手待立在旁。
約莫過了一刻鍾,李忠神色略顯焦急,終於上前附在男子耳邊輕輕說:“皇上,給太後請安的時間過了,要是再不去,奴才恐太後擔心。”男子這才覺得雙腿因為久立已有些酸澀之感,便收回目光,轉身出了竹林,李忠一行連忙跟上。
這一幕,正被站在慈安宮太清閣窗邊觀景的孝純太後顧瑾言盡收眼底,太後默然思索著。
身後的姑姑鏡竹低聲說:“媛媛姑娘才貌出眾,終歸明珠暗投不了。”
孝純太後緩緩地說:“明珠暗投實為明哲保身,風光無限隻怕招致禍端。哀家隻希望她平安喜樂罷了。”一頓,又問道:“哀家隱約聽說昨日在皇後的坤儀宮裏仿佛發生了什麼事端?”
鏡竹點頭:“昨日辰時眾位娘娘和小主去皇後宮裏請安,事畢出朱華門的時候許是因為擁擠了些,溫常在不小心踏了榮妃的金絲絹紗繡花長裙。這裙子是由閬中進獻的金絲娟紗製成,這金絲娟紗,輕盈亮麗,以金絲織就,更顯華貴,閬中官家的繡娘們日夜趕工一年才織得三匹,皇上一並賞給了榮妃,榮妃又命成衣局最手巧的裁作做了那條羅裙,平素最是喜愛,見裙尾被踏,登時大怒,給了溫常在一個耳光,又罰她在風裏站了兩個時辰。溫常在羞憤難當,回宮後以白綾掛梁尋自裁,虧得宮人全力救下。”
太後聽了沉吟一會道:“皇後那裏怎麼說?”
“皇後稱頭風發作,臥床修養,隻命身邊的姑姑毓秋去勸慰了溫常在一番。”
“皇上可曾知道此事?”
鏡竹頷首:“知道了,隻下了令讓榮妃在瑤華宮內靜思三日。”
太後麵露不快,道:“皇後一味怕事躲避,皇上又有心偏袒,這後宮還有何規矩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