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昭儀想準備什麼賀禮,還要先打聽打聽三皇子跟誰關係好,和誰走動的頻繁麼?
難不成她還打算送個大變活人?
高悅行不願意再繼續蹩腳的虛與委蛇,她也急,皇上殺心已定,聖旨一下,李弗襄困在那個地方就是死路一條,時間來不及了,她沒有徐徐圖之的機會了,再等,隻能眼睜睜看著他死,倘若還想爭取點什麼,必須放開手腳賭這一局。
上一世,許昭儀故去之後,李弗襄一直把她的畫像珍藏在書房。
於是,高悅行選擇相信李弗襄的這位“生母”。
這一局,賭上的是她和李弗襄兩個人的命,抉擇的痛苦一陣陣頂著她的胸口疼。她想起了李弗襄小院裏那精致的火盆和銀絲碳,無一不昭示著那人尊貴的身份,她的最後一絲希望都牽在那上頭了。
高悅行認真回想,如實回答:“除了隨身伺候的奴才,似乎沒見他和誰走動頻繁。”
許昭儀急死了,逐漸失去耐心,親自走下主位遞了一塊桂花糖給她:“高小姐再仔細想想?”
高悅行捏著黏糊糊的糖,反手抓住了許昭儀正準備抽回去的袖子。
許昭儀不解地望著她。
高悅行向前傾斜身子,她們的距離貼得非常近。
許昭儀袖中那馥鬱的熏香順著她的嗅覺直鑽腦門。
高悅行覺得這可能就是令她暫時頭腦發昏的原因之一。
“許娘娘。”高悅行用隻有她們倆才能聽清的聲音道:“我們明人不說暗話,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訴你,我不知道的,也可以想辦法替你去查。”
許昭儀僵在原地忘了動作,驚愕的看著她。
高悅行黑白分明的眼珠尚未完全脫去稚氣,正因如此,才尤為可怕,令人不寒而栗。
但是許昭儀也在賭。
她幾乎是當即下了決斷。
誰不知道與虎謀皮危險,若非不得已,誰又願意自己主動跳進火坑。
許昭儀的衣袖在小幅度的顫抖。
這是交易。
許昭儀竭力穩住自己的聲線:“你想要什麼?”
高悅行道:“真相。”她抓著許昭儀衣袖的手指骨節幾乎泛出了青白色,她說:“你曾是鄭皇貴妃身邊貼身侍奉的人,有關小南閣,沒有人比你知道得更詳細了。”
小南閣。
又是小南閣。
繞來繞去,似乎宮裏所有不同尋常的事都指向了同一個方向。
許昭儀此時算是豁出所有,不怒反笑:“你敢去碰皇上的逆鱗?你高家上下多少人頭夠給皇上砍啊?”
沒有人會相信一個六歲的小孩子會摻和進當年的驚天巨案。
他們所有人第一時間考慮的,都是她背後的家族,高氏。
高悅行此前還沒相通這節關竅,經許昭儀無意中的一點撥,高悅行眼前霎時雲開見月。
她有時行走在高高的宮牆內,心裏也會彷徨,她並不想連累家族,可她終究是高氏女,無論她做什麼,都撇不開高氏,無論結果如何,高氏全族要麼共榮要麼同罪。
許昭儀盯著她,自己也迷惑不已,喃喃自語:“……怎麼高氏也攪合進來了?”
高悅行閉了閉眼,深淵在側,已容不得她有半步差池,她說:“皇室血脈存疑、江山不顧,家父食君俸祿為人臣子,理應有所作為……”
高悅行一字一句說得艱難。
許昭儀聽著,神色卻變的怔忪,繼而露出了喜色:
——“什麼?你父親是怎麼知道三皇子身份存疑的?朝臣還有誰知情?陛下呢?陛下也起疑了嗎?”
果然……
高悅行在慶幸自己賭對了的同時,拿穩紫檀,平靜地回答:“陛下不知情。”
許昭儀的表情暫時凝固,心情大起大落,堪比一盆涼水澆在火上。
高悅行不能讓她的餘燼涼透,嚐試著讓她重新燃起希望:“許娘娘,單憑一張嘴沒用,我們辦事需要證據。”
許昭儀:“對,你說的對,我怎麼糊塗了,證據……”
她放開高悅行。
那一小塊桂花糖在兩人的手裏,已經被揉搓地融化、發黏,高悅行低頭盯著那糖,靜默了一會兒,忽然一鬆手,任由它掉在自己幹淨的裙子上。
許昭儀已經恢複了冷靜,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一揮手,叫來門外伺候的人,坦蕩道:“高小姐的衣服髒了,服侍高小姐到內室沐浴更衣。”
高悅行正大光明地進了柔綺閣的內室,服侍她的宮女是許昭儀的心腹。
許昭儀撥開紗帳,把宮女打發到外門守著,急不可耐地去牽高悅行的手:“好孩子,難為你了……高大人是因為身在宮外,鞭長莫及,所以才安排你進宮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