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的喧鬧聲被自然隔絕,隻聽得見隱隱的響聲。

露台當中設了一張圓桌、兩把折椅,孟夙安又變戲法似的掏出來兩瓶果酒幾盒點心,有吃有喝、吹風賞景,好不愜意。

孟夙安笑道:“我猜你肯定不耐煩總待在那種地方,這個地方好不好?”

孟願寧站了一晚上,好不容易能坐下來休息會,十分感激:“其實,姐姐你帶我走的時候,我的腳已經酸到快要站不住了。”

孟夙安忍不住哈哈笑起來,聲音像銀鈴一樣清脆明亮。

就這麼閑聊了一會,兩個女孩間的距離不知不覺又拉進了不少。孟願寧舒暢自在了許多。精神緊繃的一晚馬上就要過去了。

她隨意問道:“對了,今天大伯父和二伯父他們來了嗎?按說應該拜見的。我記得瑾姐提過,伯父們住得很遠?”

孟夙安停了一停,慢慢說道:“伯父們不住在b市,平時也很少回孟宅。……唉,王瑾到底是外人,這話還是讓我給你說吧。”

“咱們這兩位伯父,很不受爺爺待見。”

孟願寧微微睜大了眼。

……

八卦聊完,兩人都沉默了。

孟願寧磕絆了一下,才開口:“嗯,這樣……爺爺確實是不得已,實在用心良苦。”

孟夙安盯著她,突然“噗嗤”一聲破功笑了:“哎呀,這裏就我們兩個人,拘謹什麼?雖然說家醜不可外揚,但爺爺又不是那種死要麵子的人,這點破事大家都心知肚明。”

孟家大小姐搖搖頭,笑歎道:“孟家無人,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父親走得早、媽媽不管事,我從小就被接到爺爺身邊。孟家的點點滴滴,我都記在心裏。”

“願寧,”孟夙安轉過頭,認真地看著她,眼神專注,“就像剛剛說的,我早過了懵懂無知的年紀了。隻要你心裏是向著孟家、向著爺爺的,不管你對我有什麼看法,在我心裏,你就永遠是孟家的二小姐。”

孟願寧看著這雙誠懇的眼睛。

其實夙安姐沒有比她大多少。孟願寧突然意識到。

初見時張揚熱烈的孟家大小姐,也不過二十出頭,正在讀大學,但這雙美得銳利的眼睛裏,卻有一種超脫年齡的成熟。

那叫責任。

孟願寧感到一種陌生又熟悉的東西在朝她撲麵而來,有股熱流席卷正在全身。

十八歲的孟願寧、剛剛走出中學校門的孟願寧、進入孟家成為孟家二小姐的孟願寧,鄭重其事地點點頭。

“隻要孟家願意為我敞開大門,我就是孟家的二小姐。姐姐。”

她猶豫一下,向孟夙安伸出了手。

孟夙安緊緊握住了她的手,二人環抱相擁,無言的默契在兩人間流淌。

都說麵對麵的擁抱,是世界上最親密也最疏離的動作。

孟願寧的腦子裏突然跳出來一個奇怪的念頭:剛剛的她,有資格拒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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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家舉辦的宴會,孟氏姐妹二人自然不能離場太久,兩人稍坐了一會就得下樓回去。

“像今天這種宴會,其實是最容易無聊的。人多口雜,很難完全摸清底細,又怕有不懷好意的人偷混進來,孟家不得不把保衛力量全擺在明麵上。”

“……爺爺其實不喜歡人多的場合,但是不能像我們這樣偷溜出來。”孟夙安悄悄趴在妹妹耳邊說小話。

孟願寧忍不住笑了。

她道:“爺爺應該是去找伯伯們說話去了吧。”

孟夙安眼睛一亮:“對了,今天是你的生日宴,溫伯伯肯定也來了!那你看見溫驚弦跟著來了沒有?”

孟願寧心頭一跳,直覺忽然發出了提示。

她故作抱歉地笑道:“我隻跟著爺爺見過溫伯伯一麵。”也是實話,隻不過沒說私下裏見過麵。

孟夙安明顯失望起來:“也是。”

“不過,如果溫驚弦來了,你肯定一眼就能看見他。我們這幾家的年輕人自己私下聚會啊,其實都不太樂意邀請他。也不是因為別的,溫驚弦這個人啊……”

孟夙安的神情忽然柔軟了起來,“實在很難讓人忽略他。”

孟願寧的呼吸幾乎凝滯。

夜晚中的那一段路,她還記得那個相貌俊美不似真人的青年,一手隨意搭在方向盤上,貌似開玩笑似的對她說:

“如果我今天向你求婚,你家那個孟老頭,會不會當場樂瘋啊?”

她感到頭暈目眩。

小小的宴會隻是開胃菜。一個信號。

考驗,或許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