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1 / 2)

平南王府去永安堂下聘是在四月。但早在之前,兩家長輩商量定下之後,魏桓的舉動就像兩人已經下聘過禮。而在真正下聘之後,又像是兩人已經成親。他恨不能哄林煦整日待在王府,逢她回去的日子,又像是自己入贅到永安堂,巴巴跟去,全然不顧林朔臉色。

林玉川終究還是耐不住寂寞,永安堂收拾到一半,好不容易捱到王府下聘。之後又像往常一樣,管殺不管埋的,一團亂麻托付給林朔。他則趁著天朗氣清、惠風和暢,再下江南。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林煦漸漸發現,自己完全沒了獨自的時間——魏桓就像一條影子似的,緊緊地貼著她,她走到哪裏他追到哪裏。

她覺得這樣有點奇怪。但又聽說,新婚的夫妻應當是這樣的,隨著時間推移,熱情冷卻,慢慢就會變得平淡如水。可是細究起來,他們還沒成親啊。

日子久了,她慢慢也習慣了這種奇怪,還有魏桓突如其來的無理取鬧——往往因為她又去了定北侯府,或是接診了某個男子病患。

那日,魏桓有事耽擱在王府,林煦便獨自回了永安堂。院子裏看到林朔,他又懶散地窩在那張搖椅裏,閉眼曬著太陽。那棵銀杏樹已經長出了新葉子,十分鮮嫩的綠色,微風吹拂,便將暖融融的陽光細細密密地篩下來。

林朔的姿態看著舒服,實則麵色並不大好,眼下一團黑影,多日都不消散。天氣日漸暖和起來,淳德帝的身體卻日漸不好,偶爾發作起來,隱隱的還有些癡言瘋語。他無力管那麼多事,分下來的權力,一部分流向了內閣,另一部分則流向了太子。

沈之宜還在就著鹽稅的事和外戚拉扯。林朔打理著戶部,時常要受太子的責難。他覺得無趣,也看得明白——天下終究是太子的天下,爭來爭去有何意義?

正迷糊地想著,手腕忽地一暖。林朔猛睜開眼,就見林煦蹲在搖椅一側,正為自己試脈。他慢慢地躺回去。眼神打量一圈,沒見到旁的人,哼了一聲,嘴上不肯饒人:“今兒什麼日子?纏蔓蓮怎麼劈開兩支了?”

林煦用審視的目光看他,緩緩開口:“多思多懼,肝火鬱結。”

林朔重新閉上眼,揮揮手要她該幹嘛就幹嘛。忽然感覺林煦在掰自己腕子,手上一陣刺痛,他直接坐起來。迎上他惡狠狠的質問的目光,林煦坦然地攤攤手:“你看,平時不注意保養,這些都是沉屙。等你老了,腕子都抬不起來。”

林朔張口欲駁,想了想,又一下倒回去,連帶搖椅發出一聲悠長的“咯吱”。得了,幹他這行,攤上個太正經的師,又攤上個不正經的君,能不能活到那個時候都很難說。

連日繁忙,逢上今日休沐,他本打算這麼躺上一天。可是林煦剛剛回屋,留他一會兒清淨,前堂的夥計便來找他,說是之前那個買藥的孩子又過來了。

聞言,林朔的眼睛疲憊地睜開,目光遲鈍而迷茫,漸漸清醒過來,心裏暗歎一句——自這禁軍換了統領,可見防護日漸鬆弛,如今連個冷宮裏的孩子都能隨意跑出來。他雖心裏腹誹,

還是撐著膝蓋起身,朝夥計擺擺手,示意兩人一同過去。

他過去時,那孩子正直直地站在櫃前,看見林朔,目光變得拘謹而難堪。林朔上前,本欲發問,那孩子卻先開的口:“我沒有錢。”

林朔微一挑眉,說話倒也不客氣:“沒錢來抓什麼藥?”

孩子的目光四處遊移,耳朵尖兒漸漸變紅,這麼過了會兒,像是突然想開,直勾勾地盯著林朔:“我家裏人急等著用藥!我可以寫欠條,我以後會還的!”

林朔看著他,一時之間覺得自身處境也沒那麼糟糕,畢竟眼下這位才是真正的朝不保夕。他輕嗬一聲,語調平平:“來這兒的哪個不是急等著用藥?都寫欠條,我這醫館開不開了?”從慕容家的人那兒受氣,自然要還給慕容家的人。他陰陽怪氣一番,頓時覺得心緒平和多了。轉頭閑閑地對夥計說:“給他再抓一副吧。”

夥計領命,他又看向孩子:“以後沒錢可別過來了。”

孩子自他剛才說那番話,眼圈兒便紅了,如今眼中含著一片濕潤,看他的目光都有些恨。林朔細眯起眼:“喲,這就覺得屈啊?”還有後半句,他咽下去沒說——那以後可怎麼活呢?

許是窩著躺得太久,他覺得腰腿都有些疼,看那孩子抱藥出去,心裏想著不如溜達溜達,於是跟著送了兩步。孩子走出一段,回頭看他。林朔跟著停下,原地抻了抻腰。孩子低頭想了一會兒,往回跑到他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