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1 / 3)

精巧的香爐靜靜吐息,混著蘭葉竹枝味道的煙霧緩緩瀉出,與四壁椒泥散發的淡淡香氣融為一處,令人聞之心神安定,暖意驟生。

雖然已經開春,屋內卻還燃著數個炭盆,窗戶依舊緊緊封著,生怕透了一絲涼意進來。

林煦跪坐在靠窗的小榻上,忽地抖了一下,抬手攏了攏搭在肩上的外衣。

立侍一旁的春來敏銳地察覺到,立刻皺緊眉頭關切:“王妃可是還冷?”

林煦覺得好笑,卻提不起力氣多說什麼,隻緩緩地搖了搖頭。

她麵前的檀木小幾上攤著一本紙頁脆黃的古籍,書頁留白處也盡是密密麻麻的抄錄點評。

林煦稍看一會兒,便執起筆,在素箋上題入幾行繡巧墨字。

她實在不必做這些,可又沒有其他事能做。

喉嚨微甜微癢,她擱下筆,熟練地用巾帕捂住嘴唇,克製地咳嗽起來。

原先輕淺的咳嗽竟然愈演愈烈,林煦咳得眼眶泛紅,春來上前撫她的背。

“王妃還是叫禦醫過來瞧一瞧吧!”

林煦說不出話,擺手推拒。

終於緩下口氣,鼻中濃重的腥甜氣味令人作嘔。她將沾血的巾帕疊了兩疊,隱住那一抹鮮紅,笑說:“你是嫌我醫術不好?”

本是打趣的話,由她咳完之後沙啞虛弱的嗓子說出,差點叫春來掉下眼淚。

“這可怎麼辦才好。”春來轉過身,別住衣袖飛快地擦了一下眼角,張羅著給林煦倒茶水漱口,“您總也不見好,王爺臉上都沒有笑模樣。”

林煦眼中沉寂,抬手接過春來手中的茶,抿了兩口,衝下滿口血腥,又攏過衣裳,半靠在牆上,垂眼看書。

“人命天定,生既由他,死還能由他不成?”

春來擔憂地看著她,剛要開口勸解,便聽門口窸窣聲響,門簾掀起,一個高大的身影邁步進來。

“如何不能由我?”

春來見魏桓進來,止住話頭,恭敬畏懼地福了福身,看了一眼恍若未聞、淡然安坐的林煦,稟道:“王妃今晨隻用了半碗清粥,自醒來到現在已經咳血三次了。”

魏桓聽及“咳血”,兩道淩厲劍眉倏忽擰起,腦中尖銳細痛跳動不止。

他凝視著榻上那道消瘦清絕的背影,握拳隱忍良久,方用尋常語氣不容置疑地吩咐:“去太醫院請陳太醫來。”

春來猶豫一霎,點頭應下,福身行禮,退了下去。

屋內一片靜默,銅盆裏頭炭火崩裂,發出細微的聲響。

魏桓上前幾步,走到林煦身後,抬手摸了摸她蒼白瘦削的側臉。

林煦不躲不應。

魏桓說:“剛才在門外聽你咳得厲害,現下可還難受?”

他剛在外間站了許久,聽到裏間有咳嗽聲,當即想要掀簾進去,抬手卻又止住。

林煦被他碰到時,臉上總會顯出一種抗拒厭惡的神情。她大約連這種情緒也不想給他,故而刻意壓製,壓製不住,就從那雙原本靈動的鹿眼中流露出來。

他進去,她隻會咳得更厲害。

魏桓生生忍著,待她咳畢,甫一進屋,卻又聽到春來報上的消息。

林煦垂下眼睫,淡淡回道:“王爺掛心,不難受了。”

她繼續翻書抄寫,仿佛一個活生生的人根本不存在。

心底壓製下去的狂躁再次冒頭,魏桓手上克製著用了幾分力氣,將她的臉掰向自己。

林煦仰頭,靜靜地看著他。

魏桓凝視著她的眼睛,輕聲發問:“你到底得了什麼病?”

平南王妃究竟得了什麼病?

這個問題能讓整個太醫院的太醫都心頭一顫。

沒人知道。

按理說平南王妃自己應當是最清楚的,畢竟是永安堂後人,又是自己的身體。

可王妃不僅沒提出什麼治療方法,甚至麵對問診都是三緘其口,含笑不語。

平南王逼得緊,沒有辦法,大家隻好有什麼治什麼,咳嗽就治咳嗽,體虛就補氣血。

就這樣一日日地治下去,王妃的身體越來越弱,平南王的麵色也越來越黑。

“你到底得了什麼病?”魏桓沒有得到林煦的回答,手上力道不受控製加了三分,緩緩又問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