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靈賓很少主動吻蕭子敬的嘴唇，蕭子敬的麵頰她倒是主動親過很多次。
她很清楚，蕭子敬要走了，哪怕不是現在，不是今天，但也會是很快的事情。往後的歲月裏，她的身邊再不會有他的身影，他們要過很久才能在另一個世界重逢。
她還是沒能對蕭子敬生出男女之愛，但是她知道蕭子敬一直深愛著她，而且蕭子敬也一直渴望著自己對他能生出相同的情感。她騙不了自己的心，但是可以騙騙蕭子敬。
她想讓蕭子敬在離去前感受到她對他的情感，她希望她的吻能讓蕭子敬覺得，自己也是愛他的。捫心自問，蕭子敬是個頂好的男人，值得她全心全意的愛。可是，她作不了自己心的主。
褚靈賓的味道將蕭子敬緊緊包圍，蕭子敬沒想到褚靈賓會主動吻自己，以住都是他主動。怔愣、驚訝、激動、高興、心酸，刹那之間諸多情緒交織在一起，蕭子敬騰出了一隻手，輕輕撫上褚靈賓的臉。
褚靈賓的吻很溫柔，蕭子敬的回應也很溫柔，溫柔而純粹，不摻雜一絲一毫的情欲。
褚靈賓在用她的吻告訴蕭子敬，她的心裏有他，她很在意他。蕭子敬在用他的吻告訴褚靈賓，他對她的愛有多深，他有多珍惜她，他對她又有多麼地不舍。
房間裏安靜極了，除了他們的孩子，再無旁人見證這個依依惜別的吻。
仿佛過了一千年，一萬年那麼久，褚靈賓的吻猛然頓住，眼睛也在一瞬間睜開。她難以置信地看著像是睡著了的蕭子敬，試探呼喚，“陛下”
蕭子敬閉著眼睛不語，頭顱微微下垂。
“陛下”褚靈賓再喚。
蕭子敬還是沒有回應。
褚靈賓抖顫著伸出一根手指，湊到蕭子敬的鼻下，片刻之後，她的手指和她的心狠狠地抖了一抖。
兩串眼淚瞬間從褚靈賓的眼中滑落，她拿開繈褓，緊緊擁抱了蕭子敬的身體，“對不起，陛下，對不起。”她在他耳邊低低道歉，盡管他再也聽不見，“阿宣，對不起。”
對不起，你這麼好，我還是沒能愛上你。對不起，你待我情深意重，我拿不出同等的愛回應你。
在壓抑地哭泣中，褚靈賓一次次收緊雙臂，她想將蕭子敬揉進自己的身體，這樣，蕭子敬就可以以另一種方式活下去，就可以用她的眼睛看文武百官上朝，看大齊壯麗的河山，看繽紛絢麗的人間煙火。
他才二十七歲，還未到而立之年，還有那麼多的春花秋月他未曾賞玩。
終於，褚靈賓忍不住放聲大哭。她的哭聲驚醒了孩子，孩子緊閉著眼睛，攥著小拳頭，咧著沒有牙齒的小嘴，嘶心裂肺地哭。
在室外守候的陸澄和蕭長茂聞聲皆是一愣，一愣過後，陸澄咬了咬牙，紅了眼圈。蕭長茂仰頭向天顫微微地呼出一口氣，“阿宣去了。”
蕭子敬崩逝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後宮、前朝，以及冷宮桐宮。皇帝大行，天下縞素，冷宮也不例處。
聽聞蕭子敬殯天，墨娥感傷不已。她本不想將此消息告訴上官皇後，而且就算她告訴了上官皇後，上官皇後也未必能明白——被打入冷宮以後，上官皇後每日鬱鬱不樂，半年之後竟然瘋了。所幸是個文瘋子，不打不鬧，每日要麼安靜獨坐，一坐一日半日，要麼在冷宮中四處遊蕩，口中喃喃不停。
無論上官皇後是坐是遊走，墨娥幾步寸步不離。上官皇後的喃喃自語，墨娥自然也聽得一清二楚。
上官皇後所有的喃喃自語，不外兩個主要內容：
她是皇後，是六宮之主，褚靈賓和其他嬪妃是賤婢，她們都不如她好。她美麗又富於才華，是全天下最美最好的女子，隻有她才配得上蕭子敬；過幾天就是朔日、望日，蕭子敬就會來看她了，她要讓她的小膳房準備好最精美可口的飯菜，她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她要討得蕭子敬的歡心，給蕭子敬生幾個可愛的孩子。她生出來的孩子，必定是全天下最聰明、最漂亮的。
糾結了半天，末了，墨娥準備將蕭子敬崩逝的消息告訴給上官皇後。她提心吊膽地向上官皇後走去，上官皇後安靜坐在梳妝台前發愣。
“墨娥，”當墨娥走到上官皇後近前，未及開口，上官皇後先開了口，“陛下大行了。”
墨娥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