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25章 怒氣(1 / 2)

胡王升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什麼。

他麵上雖木然,心裏卻像是有鼓在敲擊不停,咚咚咚震得他手心發麻。滋味複雜至極。

那應該是愧疚。他心中浮起一些別的念頭,但還來不及分辨就飛快消散了。

竇瑜感覺到自己眼前時不時發黑,像是隨時都會再次沉入夢中。床沿邊坐著的人,她過去那麼喜歡,也是唯一喜歡過的,但卻沒能留下太多好的記憶。

她不再看他,盯著頭頂的床帳喃喃自語著:“不知道祖父有沒有收到我報平安的信。”若是人有靈魂,她一定要飄回通州去,不要困在奉都這座牢籠裏。

這幾日昏沉沉入睡時,常能夢到祖父。她很想他,但夢裏總是不能靠近,她很懷念在通州時陪在祖父身邊的日子。

竇瑜不知道還能麻煩誰來幫自己達成心願,隻好將請求說給旁邊的人:“如果我死了,可不可以勞煩你把我的骨灰送去通州,交給我的祖父。我不喜歡奉都城,讓我回通州罷。”她嗓音靜靜的,像一根小小的軟刺,紮進他的心間。

“好。”胡王升頓了一下,一口答應下來。

他終於還是慢慢靠近了竇瑜的手,與她冰涼的指尖相觸的一瞬間,忍不住想將她的手握進自己手中,給她哪怕一點點溫暖。

竇瑜卻吃力地將手移開了一些,與他錯開。

他隻輕碰了下她柔軟的指腹,下一刻就摸了個空,指尖一顫,整個人恍惚了片刻。

竇瑜懶懶地合著眼,聲音飄忽得像是囈語:“你走吧。我累了。”

胡王升緩緩從床邊起身,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又不知道還能再說些什麼。最後看了一眼她閉著眼安靜的樣子,她過去總是吵鬧,禁足後被放出來,就性情大變了。不過上次宮苑騎馬時她還那麼鮮活,他克製自己不去看,以為全然沒放在心上,但此刻卻能清晰地回憶起當時的每一個畫麵。

從床邊到屋門口這短短的一段路他走得很慢,推門出來時,見佰娘一直在門外守著,看著他的眼中依舊帶著深深的提防。有簷上的碎雪被夜風卷下來,吹落在了他的臉上和脖子上,簷下的紅色燈籠還是除夕時掛上的。

他抬頭去看,眼底一片空茫。

紅色的暗光搖搖曳曳地落進他眼中。

這個新年,還沒過去啊。

佰娘快步與他擦身而過,又在他身後重重將屋門合上了。

他獨自一人走下台階,頂著寒風走出院子。

“胡大人!”

他一踏出院門就看到了長公主的侍女秋芝。

秋芝之前是追著他出來的,見他進了荷枝院隻好折返回去。可善蘭瓊喝了藥之後一直在流淚,她就又回到荷枝院門口苦等著,凍得身體一直在打擺子。胡王升在裏麵呆得太久了,她越等越覺得奇怪,心中有種說不上來的不安。

胡王升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秋芝見他表情冷漠,不免有些畏懼,但還是急切道:“胡大人,安和郡主見不到您,一直在哭,求您去瞧瞧她吧!”從前感情那麼好的兩個人,本以為要生死相隔了,如今柳暗花明了,又能再續前緣,難道不是好事一樁嗎?可是胡大人並沒有表現出任何喜悅。

也許隻是這個消息太過令人震驚,還沒有反應過來吧。秋芝在心底安慰自己的同時也是替胡王升找借口。

胡王升到底還是去看了善蘭瓊。他傾心她多年,如今她死而複生,自己應該半步不離的。

莽撞地跑來荷枝院見竇瑜,隻是愧疚。

他在心中再次對自己這麼說。

善蘭瓊原本正虛弱地依偎在母親懷裏,一見到他回來,十分心急地試圖從床上起身,身形不穩險些跌下來,被母親一把攬住又伸手扶著床沿才勉強坐穩。她渾身發軟,解藥保住了她的性命,可身體還需要仔細調養很久才能恢複如初。

“攀玉哥……”她跪坐在床邊,靠母親支撐著,淚蒙蒙地看著他。

胡王升走到床邊來,朝她伸出手。她立即輕輕搭上了他的手臂,傾身挨近他,表現得十分脆弱依戀。

徐月神色寬慰且喜悅,放心地將女兒交給了胡王升,然後三步一回頭地帶著侍女離開屋子,給他們二人獨處的機會。

這裏隻剩下他們兩個了。善蘭瓊生怕自己是在做夢,仰頭看向胡王升,猶豫著開口說:“……之前那次見你,我並非有意瞞著你,隻是不知道該如何與你相認。”那次他奮不顧身跑去救阿瑜的畫麵如一根魚刺橫在她心間,她強迫自己不要在意,可一回想心中還是隱隱作痛。

剛剛他隻來看了自己一眼,聽她說了幾句話就忽然走了。她所預想的狂喜神色並沒有出現在他的臉上,也沒有如她一直擔心的,知道真相後會恐懼自己,抵觸自己。他驚訝過後的表現平靜到讓她茫然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