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蹄子,你做個飯是現去地裏打穀子麼?趕不上下午收豌豆,給我小心你的皮!”
“得了,得了,再炒個洋芋片就吃得了。”
眼下雖已入了秋,灼熱的烈日依舊將這個古代農家小院曬得滾燙。
一位老婦坐在院落陰涼闌檻下吧嗒吧嗒抽著旱煙,一邊朝著廚房咒罵,一邊朝著地下吐唾沫,幾隻蘆花雞飛奔過來,將濃痰啄了個幹淨。
“爹,娘,來吃飯了。”從院子東麵的泥瓦房裏走出一位年輕的農婦。
說是農婦,也不過十的模樣。
烏黑粗壯的辮子用一根木簪在後腦勺盤成一個矮矮的髻,雖日日勞作,卻不似其他鄉野村婦黝黑粗糙,剛剛被火烤過的臉蛋此刻紅撲撲的,滿月般飽滿的臉盤上一雙杏眼汪汪的像要溢出來。雖身著麻布粗衣,腰上係著圍裙,也掩蓋不住正值青春年華的婀娜身姿。
此刻左手正端著一盤炒洋芋片,右手一碟自製小鹹菜。
那洋芋片切得厚薄均勻,從豬油碗裏舀起一小勺,在鍋裏融化沿著鍋沿劃過一圈後炒至斷生,再加入幾截紅辣椒,出鍋前撒上些蔥花鹽巴。雖隻是個家常小菜,紅黃綠三色相襯起來,也惹的人口水直流。
“妮兒的手藝是好,隨便一個洋芋片也做得這好吃,咱兒子有福氣哩。”
“爹,喜歡吃就多吃些,鍋裏還有哩。”說著農婦朝著公公碗裏夾了一筷子,假裝沒看見旁邊婆婆臉上的陰沉。
“哼,放這麼多油當然好吃了。”
“自打她嫁進來家裏吃一年的豬油三月就見底,瞧把她吃得膀大腰圓的,也不見下一個崽。”
婆婆扯了扯嘴角,微微揚起頭顱,歪起脖子斜著眼瞄向自家老頭兒。見老頭兒低頭不睬她,端起盤子,將最後一點油花花倒進自個兒碗裏。
“這能怪妮兒嗎?你那寶貝兒子一年到頭不著家,叫她跟誰生崽去?不撒種就想有收成,那不成了野種了?”
老頭兒依舊低著頭,從懷裏掏出一小截旱煙卷,看著煙杆被老太婆攥著也懶得去討要,幹脆直接含在嘴裏點燃砸吧起來。
“我呸!這是你兒媳婦啊還是你媳婦兒啊,這麼寶貝幹脆把堂屋裏的菩薩像撤了,把她放那兒供起來得了!”
“小蹄子還杵著做什麼!說你是菩薩還真就等著吃香火了?喂飽了就去幹活,地裏豌豆會自己跑進口袋裏?”
農婦連忙將碗裏的飯刨了幹淨,收好碗筷一溜小跑進了農田。
農婦名叫楊柳,從小便生活在這個名叫西田壩的小村莊裏,家裏有一個大兩歲的哥哥和小一歲的弟弟。
在中國普遍人默認男尊女卑的時代背景下,農村此等現象更是嚴重,所以楊柳從小便飽嚐這人間疾苦。
不光從小便包幹了所有家務,家裏有什麼好東西也從來輪不上她。即便年關時能吃上頓豬肉,她也隻分得到些煉油剩下的黑油渣。
在那艱難的歲月裏,她便如春天那紛飛的柳絮般,在哥哥弟弟的夾縫中,親生父母的忽視中,如使喚丫頭般飄零地生長著。
轉眼長到了17歲,雖說從小油水不足,但紅薯玉米的倒也管飽,眼看著從一個小貓似的毛丫頭出落得水靈靈。
附近的媒婆早盯上這塊肥肉,一滿17歲,家裏的院門就幾乎不曾關過,十裏八鄉的媒婆都慕名紛紛來相看。
楊家父母則一一婉拒,倒不是眼光高,隻是早早就為她做好了安排。隔壁村的老王家正好有哥哥王二和一雙妹妹,也正值適婚年齡。兩家父母早早商量好要換親,姐妹倆嫁給楊家兄弟倆,再把楊柳嫁過去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