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雲長……”陳東喃喃著,他順著眼,細細咀嚼這個名字,忽然感到一種莫名的,令人安心的意味。
“沁月,你聽說過這個關雲長的名字嗎?”陳東轉過身來。
“沒有,殿下。”
“是啊,你一直跟著我,讀書也隨我,我都不知道,你怎會知道呢……”陳東搖搖頭,便直起腰杆艱難地往前挪。
沁月站了起來,急道:“殿下您想拿什麼,沁月幫您拿就好了,您可別亂動,恐觸了傷口!”
“不用,這點事我還是可以做得到的。”陳東擺擺手,咬牙忍著酸痛從地上順起幾本書。
他挪挪屁股,靠在床邊的羊絨枕上,擺了個比較舒服的姿勢就要看書,見沁月依舊站在那兒,忽然想起了什麼,看向沁月的右肩,竟連繃帶都不綁,不禁心頭一急。
“沁月,我記得你肩膀上不是受了很重的傷麼?而且那弩箭上還淬了毒,你怎麼……”
“我已經痊愈了,殿下。”沁月柔聲道,她看到陳東那極度關切的目光,心裏不禁有些喜滋滋的。
“怎麼可能?你和哈齊爾叔叔明明跟我說我才昏迷了兩天,那種程度的傷怎麼可能兩天就能痊愈?除非是天字榜裏專精淬體的高手才能做得到吧?”陳東難以置信。
“殿下不相信沁月嗎?”沁月佯裝不悅,她輕解羅裳輕衫,露出半個香肩,那光滑細膩的肌膚上竟毫無傷痕。
“沒,沒,我自然是相信的……”陳東被眼前的一點春色弄得老臉一紅,但心中更多的是震撼。
“你…你先把衣服穿回來吧,小心……嗯…著涼。”
“哈哈哈……殿下還是一如既往的靦腆呢,明明都是一個準備成年的大男孩了。”沁月撩上衣服,輕掩紅唇咯咯地笑了起來。
“咳咳…別打岔!沁月,你是怎麼做到的?”
“鷹王給在下服用了金帛膏。”
“金帛膏??”陳東喃喃,猛地一震,瞪大了眼,“是中州藥王莊的絕世外傷靈藥?在蠻族也是僅供一族之長用的稀有寶貝?”
“是的,”沁月點點頭,眸中多了幾分感激之色,“不曾想鷹王竟舍得將如此珍貴的靈藥用在一個王子的奴仆身上,實在是感激不盡,無以為報……”
“哈齊爾叔叔……”陳東聞言,也是滿滿的感動,哈齊爾在自己心中的地位頓時拔高了許多,幾乎與父王並駕齊驅。
“對了,沁月,我一直有個事情要鄭重地跟你談談,噢不,是要求。”陳東忽然神色一肅。
“殿下,您說。”沁月微微欠身,作傾聽狀。
“第一,你不是我的奴仆,你是照顧我的小姐姐,以後不許你再這麼說自己!”
“可是……”沁月張了張嘴,立刻被陳東打斷。
“第二,私底下不要對我用敬詞,叫我阿彌撒或者陳東都行!”
“這怎麼可以!”
“第三,”陳東伸出三根手指頭,“這也是最後一條,以後有危險,讓我保護你,不許你再擋在我前麵!”
沁月默默地搖搖頭。
“我一直沒有強迫你做什麼,唯獨這三個,你務必要答應我。”陳東盯著她的眸子。
沁月還是搖搖頭,說道:“殿下,我們之間有不可逾越的身份地位差距,仆人敢直呼主人姓名根本是不敢想象的事;更重要的是,殿下身為世子,無論性命還是什麼都比我要寶貴得多,所以,殿下這三個要求恕沁月無法答應。”
“為什麼?!這個世界充斥著那麼多的不平等,就像奴隸也是人,為何與牲畜一般買賣?下人也是人,為何不能與主人成為摯友或者愛人?盤韃天神開天辟地締造萬物,但隻可惜他終究是神明不曉得人情,而長生天卻告訴我們萬物皆有靈,萬物皆有魂!”陳東說得激動,氣又開始喘不上來了。
“我不管,沁月你必須答應我,這不是要求了,是命令,命令!尤其是第三條,你知道…當你跟那群滾蛋說讓他們放了我,你留下讓他們玩弄你的身體……你知道那時我有多憤怒多自卑多絕望嗎?”陳東的眼中溢出了晶瑩的淚珠,鼻子塞得難受,聲音有些哽咽,“我不想,我再也不想這個樣子了,我要當關雲長那樣強大的人,我要保護你一輩子!”
沁月被他這番無理取鬧而又近似告白的話弄得感動又羞澀。
“殿下,即便您這麼說,沁月還是做不到,前兩個我還可以答應您,但第三個萬萬不可。”她還是搖了搖頭。
陳東吐出一口濁氣,認真道:“沁月,我知道,如果這次若沒有關雲長的英靈相助恐怕已經凶多吉少,但既然關雲長幫助了我,就代表他認可我,認可我可以不再是那個懦弱的自己。”
“我也明白了,你自幼也隨著我習武,我練刀法,你練匕首身法,但我們修為其實都差不多吧,甚至我更強,不是麼?那些人其實我也可以戰勝,隻是過不了心理對血的恐懼那關罷了。而我,從今以後一定會告別那個懦夫,成為可以保護你,保護坤夷,保護草原的真正的男子漢!”
“反正你一定要答應我!不然我就再也不理你了!”最後的話語幾乎變成了耍賴。
沁月有著哭笑不得,隻好答應這個激動得臉紅脖子粗的大男孩,隻當是孩子鬧脾氣罷了。
當然,沁月的心裏同樣期望著自己的主人能夠成為真正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君臨天下。
而後養傷的半個多月,陳東都在閱讀書籍和調養內力,沁月則形影不離地陪伴著他,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直喚陳東姓名,可把陳東開心壞了。
朔方似乎已經進入了緊張的備戰狀態,帳外白日的操練聲綿綿不絕,扈從武士們扛起沉重的銅號,犛牛皮麵的巨鼓被大椎震擊,鼓樂聲衝天而起,絕非歡慶佳節,而是嚴陣以待。
聽聞每至午後三分,總有鳥群盤旋天空,有靈性般排列著豐富的隊形,不同種類的鳥負責不同的崗位,陣型結好後一動起來竟有鋪天蓋地的宏大氣勢,想必是善禦鳥獸的“鷹王”哈齊爾所為。
之前聽鷹王說其餘的王子紛紛進入朔方尋求庇護,可陳東療養的這些時日竟無一人前來探望,沁月表現得很是憤怒,而陳東卻表示已經習慣了,也許剛開始有些苦澀難過,後來也是不以為意了。那些王子彼此與貴族間拉幫結黨,勾心鬥角,各自有著各自的支持者,唯獨陳東隻喜歡跟那些普通的牧民玩,性格又懦弱,在他們的眼中毫無競爭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