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祐樘在戶部增設通財司和鹽典司已經有三年多了。
這件事他考慮了很久,這是他對大明江山治理方略的一次謹慎的試探。
他原以為這件事對朝廷官員的利益並無損害,某種意義上,這增加了戶部的職權和官員的收入,不會有什麼太大的阻礙。
然而他並沒有想到的是,這樣一個似乎微不足道的變革竟然也遭遇到了不小的阻力。
督察院的禦史們以為這是與民爭利,民間錢莊辦得好好的,官府根本不懂其中運轉,湊什麼熱鬧?
事實上,這一次禦史所說的並非完全沒有道理。通財司設置以來,官辦、民辦錢莊並行,有些藩司(行省)官員思路活泛,比如浙江布政使就推行相當積極,派遣官員專門辦理此事,鼓勵民間在官辦通財莊典當周轉,在有官府背書的情況下,倒是頗見成效;但這卻勾起了當地鎮守太監的紅眼病,跟朝廷奏疏請求參與;
但鎮守太監貪鄙成性,不說對錢財之事一竅不通,卻愛指手畫腳,可謂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沒幾天杭州的通財莊官員就沒了心氣兒,消極怠工起來了;
而有的藩司遇到的阻力就大的多了,比如山西,那裏本就是民辦錢莊的老巢,各商人合夥給通財莊做局,前幾日存放了上萬兩黃金,等官莊轉運流轉,就立即擠兌,幾乎導致了官辦錢莊的破產,鬧出事來。
朱祐樘連夜派戶部左侍郎邱濬趕往山西,同山西巡撫馬文升一同處理此事,才總算有驚無險的把事情壓了下去。
鹽典司就更麻煩些,根據“開中法”,邊商每年根據邊境守衛官兵所需糧草,把糧食運到邊境換取鹽引,然後到指定鹽場支鹽,再到指定區域賣鹽。
但鹽典司的出現使“開中法”幾乎廢止,朱祐樘原本的想法是,鹽務官營,賺下的錢發放給邊境官兵邊補就是,這樣邊商運糧到邊境去賣,同樣利潤不菲。
然而,他卻忽視了一個重要的問題,鹽務的官營成了兩頭貪腐,一頭是營運鹽務的官員,一頭是拿著補貼的邊軍將領,士兵根本拿不出足夠的錢去買糧食,相對而言,蒙古人給的價碼要高出一大截,所以,邊商寧願冒險把糧食布匹賣給蒙古人。
這兩件事讓朱祐樘徹底明白了治國之難,自己的布局在這個時代似乎寸失去了存在的土壤,一方麵是人才缺失,另一方麵則是社會背景的複雜。
對於這兩件事,朱佑樘想來想去也沒有從根本上解決的靈丹妙藥,隻能有表及裏慢慢來辦了。
他的想法是從吏治入手,一方麵開科取士,選拔一批真正有真才實學的年輕人來實現自己的想法;另一方麵,他準備從商人之中選拔一些人充實到“通財司”和“鹽典司”中去。
這樣既能讓有本事做好這件事的人得其位,也能消除一部分來自商人的阻力。
因此,當官員上奏請求撤銷傳俸官的時候,他罕見的成了簇擁派,這一方麵令李孜省為首的傳奉官們頗為驚訝,更令朝廷大臣們也很是不解,其中就包括了劉大夏和李東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