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窗戶,揚揚灑灑的照在喬四身上,讓喬四的身體,感覺到了一絲暖意。滾刀肉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風雪中,喬四麵上的笑容,越變越冷,漸漸凝固。他麵無表情、不緊不慢的拿起桌上的一把花生,剝殼,丟進嘴裏,然後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酒,仰頭一口喝下。一股暖意從他的小腹升起,衝向全身,他看了看手表,毫不猶豫的起身離去。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喬四並不想去懷疑這些多年的老部下,可人心隔肚皮,畢竟多年未見,這世上除了自己,誰又能真正靠得住呢?寒風依舊呼嘯,喬四壓低了帽子,走向了水果攤對麵不遠處的一家小酒館,選了一處背靠牆,雙眸可以準確望向街麵的位置坐下。大冬天的,沒有什麼地方能比呆在自己家,烤著火爐,喝著小酒,摟著老婆睡熱炕頭舒服。所以,酒館裏人很少。喬四點了一碟花生米,一份京醬肉絲,一盤雞胸脯,一碗熱氣騰騰的羊肉湯,一瓶東北老白幹,自斟自飲起來。東北爺們愛喝酒,不是因為天生酒鬼,是因為天氣寒冷的地方,男人普遍愛喝酒,如新疆、如俄羅斯。三杯酒下肚,喬四麵色紅潤了許多。他看了下手表,已經足足半個多小時了,可滾刀肉的身影一直沒有出現。若是平時,喬四不會這麼在意時間,這麼多疑,可非常時期,草木皆兵,一點點風吹草動,都會讓喬四汗毛炸立。他把懷中手槍的保險栓打開,喚過服務員,把酒菜帳單結掉。提前做好萬全的準備,一發現不對勁的地方,隨時動手、殺戮。
漫長的等待,足足近一個小時,一輛麵包車停到了水果攤門口,滾刀肉和四名中年人,提著砍刀,小心翼翼的四處張望,然後忽然跳下車,一腳踹開門,舉刀就衝進了屋子裏。喬四頓時瞳孔收縮,雙拳緊握,麵部抽搐,他冷冷的一口喝幹了杯中酒,然後又滿上了一杯。雪花依舊狂舞,喬四抬起頭望向窗外,久久沒有任何表情。他似乎有一股明悟,像是看清了什麼,又像是什麼都不懂,這種意境,隻有在頭腦極度冷靜,看透人世的時候,才會發生。隻是,普通人稍縱即逝,很快又會恢複往日的生活,而高僧,卻永遠保持在那種意境狀態下。其實所謂的神佛,無非就是一種意境罷了。
一瓶老白幹見底,喬四的身上已經滾燙,眼珠子開始發紅。麵包車上下來的人,足足在滾刀肉那裏呆了一下午,才離去。人離開後,喬四倒了杯茶水,清了清酒,確定沒有人去而複返,緩緩站起身來,走向了飯店外。通常,高傲狂妄的人,最恨叛徒,他們可以自己未達目的不擇手段,但絕不會允許別人背叛自己,任何背叛自己的人,都要付出代價。
天色已經發黑,滾刀肉的老婆,牽著剛五六歲大的孩子,來到了水果攤,給滾刀肉送飯。平淡的生活,往往讓人頹廢,年輕時羨慕想往有個老婆可以照顧自己,為自己做飯補衣服,可真平淡下來,又會懷念年輕時無憂無慮,一人吃飽全家不愁的人生。可惜,這是滾刀肉最後一次親口吃上老婆做的飯菜了,因為喬四是不會念舊情的。
猙獰的刀尖,突兀的從滾刀肉妻子的心口露出,喬四甚至沒有給滾刀肉解釋的機會,一刀就捅死了他的妻子。往下滴著血的長刀,架在滾刀肉的兒子上,許多人往往認為,在這種極端恐怖的情況下,小孩子會哭,事實恰恰相反,當真正的危險降臨,小孩子的反應往往是嚇傻,嚇得忘記哭泣,而不是嚎啕大哭。
“你,很好……”,喬四的麵部,由於極度的憤怒,已經變得扭曲,憤怒的喬四,是不在乎別人如何解釋的。事實上,解釋不解釋,對他而言,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任何人背叛他都要死。
老婆慘死在自己麵前,滾刀肉沒有想象中的痛哭流涕、歇斯底裏、也沒有拿起桌子上的刀和喬四拚命。他隻是愣了一下,然後麵色變得非常平靜,平靜的有些有些反常,有些讓人受不了。古語有雲,反常即為妖,以喬四多疑的性格,見到滾刀肉如此表現,反而恢複了一絲清醒,停止了殺戮。
“我殺了你老婆,現在要殺死你的兒子,你為什麼不求我,如果你求我,我會考慮放過你兒子….”,喬四的聲音,從高昂轉向平淡,神色越來越冷靜,沒有了初時的暴怒。經曆了了那麼多風風雨雨,他早該看開一些,看透一點,凡事心裏有數即好,不該是那麼衝動的。可人骨子裏的本性,是生下來就有的,或許環境真的非常重要,可再不一樣的環境,能改變人的知識、見識、氣度、風度,不能讓一頭狼擁有羊的心腸。狼就是狼,即使羊群中長大的狼,依然是狼,不會變成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