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沒有進屋的打算,人影隻是靜默地佇立於門前。
他不推開門,也不開口說話,甚至一動也不動,氣氛頓時陷入一片凝滯的無言當中。
黛藍心裏有些百味陳雜,她一時間還不能梳理好情緒。
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態度麵對他。
開始討厭阿璟了嗎?不再喜歡阿璟了嗎?
不,應該不是的……
黛藍用力抱住胳膊,目無焦距地盯著虛空,手指下意識緊掐衣袖,兩隻手仍是冷冰冰的毫無暖意。
也許隻是失望、傷心罷了。
精神上接受不了的事情,人的第一反應總是暫時逃避,等心平氣定以後再行處理。
故而她說,不想見到他了。
但心底的深處,在另一個方麵,卻是隱隱期待著,阿璟能給她一個交代,一個能令她接受的解釋,隨便說些什麼都好。
他一言不發地大步離去,實則並未令她鬆快多少。
恰恰相反,那股鋪天蓋地的失落感,幾乎快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感知他去而複返,她心中居然別扭地鬆了一口氣,心間有莫名的欣喜在躍動著。
喜悅和痛楚在內裏糾纏交織,像兩隻手往不同的方向分別拉扯心髒,那種感覺著實難以言喻,難受得想要撞牆。
黛藍將呼吸放得很輕,似在牆角的陰影裏躲藏發呆,又似等待屋外的人先開口。
然而很長時間過去,他並沒有主動說些什麼。
若不是瞥見門扇投下的一重影子,她都以為他已經不在門外了,和先前一樣離開了。
正當她黯然失神的時候。
屋外,乍然響起“砰”的一聲!
隨著某種重物落地的鈍響,門扇前的那條黑影飛速矮了下去,軟軟地滑倒在地,複而歸於沉寂。
黛藍心裏驚了一下,立時兩眼發直,她呆呆望向門口。
眸中浮起幾絲焦慮不安:“阿璟?”
不及多思,她手腳並用地爬起來,神色驚惶失措,快步走到門前,立即將門打開。
但開門所見的一幕,卻令她渾身如遭電擊,腦海驟然一空!
“阿璟!!”
不知發生了什麼,青年一頭栽倒在地,整個人如脫力一般,墨發散亂鋪開,徹底不省人事。
黛藍心中一片慌亂,忙將容璟之翻轉過正麵,伸手抹去他口鼻間的雪泥,大抵因倒地時不慎磕在門檻上,他額角微微紅腫起一塊,在白皙的肌膚上猶為顯眼。
唇瓣蒼白開裂,氣息也很微弱,那柄碧清如水的本命劍橫臥在側,此時也失去了原有的光芒,深深陷在門外汙濁的雪水裏。
她飛快摸索查看,雖然未見明顯外傷,但阿璟身上涼得像冰塊,根本沒有絲毫熱氣!
猶如一具死氣沉沉的屍體,無聲無息地躺在她腳邊。
眼前的情形,從前也發生過幾回,都是很久之前的事兒了。
阿璟周圍總是充斥著敵視的目光,經常遭受到很多不友善的對待,往往被圍毆打得遍體鱗傷,苟延殘息地來找她。
他隻能向她求助,隻有她願意救他。
一時間,往事曆曆在目,又是心痛難捱。
黛藍眼中滾出許多濕鹹的淚水,控製不住地啪嗒往下掉。
“你怎麼了?你別……別嚇我好不好……”
話未說完,眼淚流得益發洶湧,她放聲大哭著,俯身將他擁緊。
房舍外,刀片般的寒風摻著冰雪,冷酷無情地拍打在二人身上。
直到這時,胸腔又苦又痛,她忽然什麼也不想了,腦中僅有一個念頭。
阿璟欺瞞她也罷,他喜歡旁人也罷,兩個人今後分開也好。
她隻要阿璟活著,能平平安安的。
希望他能過得好,其餘再無所求。
“阿璟,你起來……我不生氣了,你陪我說說話……”
你不要死。千萬不要死。
黛藍一麵哭,一麵跌跌撞撞,艱難地將青年抬進裏屋。
寸方玉裏儲存的藥品寶丹,都是之前離家時帶的那一批,現如今所剩無幾。
她運轉不了靈力,無法查探他的內傷,隻能笨拙地把之前自己受傷服用的丹藥,每瓶傾倒出一丸,混著水送入他口內。
他身上的寒意凍得她打顫,她便拉過榻上厚實的被褥,張開雙臂緊緊圍抱著他。
心中不停祈禱、許願……
阿璟能夠好起來,隻要他平安無事,她便可以什麼都不在乎。
腦中渾渾噩噩的意識尚未完全轉醒。
青年沉重闔攏的眼皮顫了幾顫,當徹骨的寒冷被驅散時,周身的暖意宛若一團焰火燃燒,無比貪戀的溫暖令他舍不得鬆開手。
良久,容璟之終於掀開眼,視線一點點由暗轉亮。
清醒時,第一反應是收緊手臂。
他潛意識地將身前的少女摟緊。
黛藍一臉倦容地倚在他肩頭,她睡著時鼻間的呼吸很沉,兩個人像是巢中相依的鳥兒,靠坐著裹了好幾床厚棉被,是她的體溫驅走了他身上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