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上,岑小鷗看著對麵的男人,一股陌生感湧上心頭。
男人講得聲嘶力竭,口沫橫飛,主題思想就是一個——離婚,立刻,馬上!
岑小鷗昨晚沒睡好,頭痛地像要炸開來。她想,這個男人瘋了,這個世界瘋了……
散庭的時候,經過法官身邊,她輕聲說了句:“何法官再見!”還是一副好學生的做派。何法官埋頭看卷宗,愣是沒有回聲。岑小鷗後來回想起這一幕,也不由暗自好笑,哪有人會和法官說再見呢,是嫌黴頭觸得還不夠大嘛?大概那時候的她腦筋也不太正常吧。
出了法院,和律師道別。呂律師看多了這些家長裏短恩怨情仇,早已習慣,拍拍小鷗肩膀說:“沒事,最難的一關已經過去了。”
岑小鷗勉強咧開嘴笑了一下,三十歲生日剛過就上法院離婚,後麵的路確定不會更難嗎?
“小鷗,結束了嗎?”舒揚隔著馬路跑過來,一臉關切的問。她是岑小鷗為數不多的朋友裏關係最鐵的一個,本來今天應該在外地出差,為了小鷗特地趕回g市。舒揚是做同聲傳譯的,收入大約可以按秒計算。岑小鷗想,這是千裏送鵝毛,禮重情也重呀。
“嗯,都結束了。”岑小鷗的頭還在痛,腳下像踩著棉花地,這種不真實的感覺她最近常有。世事浮沉,人似浮萍,沒有根的浮萍。
“我們回家,”舒揚扶著她,還不忘埋怨幾句,“幾天不見,你怎麼就憔悴成這個樣子?”
岑小鷗心裏總算有了點安慰。童話故事裏,落難的公主會遇到王子,而在現實生活中,公主們隻能搭夥自救。
舒揚手把著方向盤,看著後視鏡裏的岑小鷗,本來就巴掌大的小臉這兩天瘦的都快脫了相,縮在角落裏像個可憐的布娃娃。她恨鐵不成鋼,忿忿地說:“你吧,也算是個三觀和五官都端正的大好女青年,怎麼就遇人不淑了呢?”
岑小鷗把臉貼在車窗玻璃上,想用冰涼的感覺讓自己那不斷回憶過去的腦袋快速冷靜下來。
“什麼都別想啦,忘記渣男,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過日子。有句話怎麼說的,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你就當自己在鑒渣學校交學費了,以後不要在垃圾堆裏找男人。我跟你說哈……”同傳出身的舒揚語速極快,吧嗒吧嗒可以連續不斷輸出,岑小鷗時常懷疑她說話是不是已經成為一種慣性,可以不用經過大腦思考。
如果人生可以不用大腦思考就好了,什麼事情都能水到渠成,就算是過那種按部就班的乏味生活也好。岑小鷗隻想趕緊回家躺在床上好好補睡一覺,她已經沒有多餘精力再想別的了。
然而還是天不遂人願,老板的電話可能遲到,但從來不會缺席:“小鷗,下午回公司一趟。”
“老大,我今天請了假……”岑小鷗小聲抗議。
“知道知道,沒重要的事也不會找你。下午過來,給你多換三天調休。”電話那頭的老板說的不容置喙。
岑小鷗掛了電話,看著後置鏡裏的自己,真要頂著核桃那麼大的腫眼睛回去上班嗎?她露出一絲苦笑,成年人的生活連悲傷的時間都沒有。
舒揚在一旁聽著,不滿地撇嘴說:“姚遠有沒有人性啊,出了那麼大的事情還讓你回去上班?你跟他說老娘今天有事,不!去!”
岑小鷗無奈笑笑說:“你以為所有人都像你那麼好命,不用上班滿世界到處跑?再說,我離婚的事情也還沒和公司提……”
舒揚無奈搖搖頭:“你呀,就是死要麵子活受罪。”隻好調轉了車頭送她回公司。
真的是活受罪。雖然帶了帽子,但岑小鷗一到公司還是受到同事們一水的“注目禮”。她將帽簷壓得更低了些,徑直往老板辦公室去了。
姚遠是“啟程設計院”的老板,也是岑小鷗t大的師兄,前兩年設計院事業製改編,他接手了“啟程”改為私人設計院。起初沒有人看好,但姚遠這個人有能力也有魄力,帶著幾個師兄妹咬牙拚闖,這幾年也算打出了一片天地。岑小鷗屬於最早批的“開國功臣”,業務好人也踏實,業內不是沒有其他公司來挖牆腳,但她總有點“故園難離”的情結,就這麼跟著姚遠堪堪算來也有了七、八年。
“你眼睛怎麼啦?”一進門,姚遠就看到了她掛臉上的兩個大核桃。
“今天早上去法院離了個婚。”岑小鷗扯出一個比苦還難看的笑容,“是不是嚇到你了?我下午本來是不來的。”
姚遠沒料到她這麼說,愣了一下,但很快緩過神來說:“多大點事,那小子不識好歹,回頭讓你林歡姐再給介紹個好的……回來上班好,能換換思路!”林歡也是岑小鷗t大的師姐,嫁給姚遠後為了支持先生的事業,回歸家庭專心做了賢內助。